阿吉格不情不愿地來到了他的書房前。
她已經從危機中得到了他的反饋,心里踏實了不少。賓客們見夫妻兩人沒有再繼續吵下去,也就不勸什么,心知肚明的散開。他們要知道的已經知道了,這勸架也就不必繼續下去了。
但他十分敬業,將戲演到了最后。直到周圍連下人都跑光了以后,他仍舊板著臉不理睬阿吉格。阿吉格心里想笑,又不敢表現出來。她裝作沮喪地料理完前堂的事情,就轉身回了房間。
借著更衣的名頭,阿吉格迅速理了一遍剛剛發生的事。那小婢子想在眾人面前把請使臣的餿主意推給自己,順便再試探一下他對阿吉格的態度。將計就計下,阿吉格挨了他一頓臭罵。府中的下人們們鬼精,可能騙不過去。但受邀而來的賓客卻沒有這么了解他與阿吉格。他們大概都認為,他由于自身身份的特殊,委屈了原本貴為公主的阿吉格,再加上兩人性格水火不容,肯定是積怨已久了。這次爭吵也算是壓抑后的爆發,不可避免的。
阿吉格又想起他對自己的挑眉,忍俊不禁地抿起了嘴。她收拾好衣裳,哼著歌回頭時,卻看見那婢子站在房前,正在靜靜地觀察自己。
阿吉格好氣又好笑地想,就算她再怎么好說話肯隱忍,也不能這樣放肆吧。于是她放下手中的衣物,徑直走到婢子面前:“怎么,不會是來和我道歉的吧?”
那婢子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公主,奴婢不知道錯在哪里,還望公主指正。”
阿吉格很想回她一個冷笑,但最終還是作罷。她老成地嘆了一口氣,對婢子說:“你要是覺得自己沒錯,也沒關系,來幫我收拾收拾衣服吧,省的站在門口也沒個要做的事情。”
婢子動作倒是麻利,可阿吉格仍然沒有原諒她的意思。既然她動手了,那阿吉格就歇息一下。
“公主也別太動氣了,”一邊收拾,她這嘴還不閑著,“公主為了大人想,大人為了大局想,都沒有錯,待會兒去書房和大人好好說話,把誤會化解了就行。”
阿吉格自認演戲的能力比不上他,尤其應付這個婢子更是費勁。她回身看擺放在一旁的瓷瓶,心里不住地考慮該如何回答她。
“公主?”
“我不會去見他的,”阿吉格考慮的結果是堅持自己的意見,“為何要我去講和?他不能來么?”
阿吉格壞心眼地想將球傳給他,剩下的叫他應付就是。沒想到面前的小妮子聽了,一言不發地收拾好衣裳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帶來了相當數量的和事佬。
阿吉格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心想不愧是太后挑選的人。她試著忍受了一會兒眾人的勸告后瀕臨崩潰,最后只好在賓客們的好心催促下不情不愿地來到他的書房前。
怎么說呢,雖然阿吉格完全可以哭哭啼啼地闖進去,配合他把戲演完。但阿吉格莫名地開始不好意思。她停在門前,急得直掐手背,迫使自己集中精神思考。身后的賓客們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兩邊都是獵物,兩邊都掉進了陷阱。如今眾人等待的只是忍受不了而率先出聲的那一個。
出乎意料的,他拉開了書房門。
阿吉格焦急的面孔一個角落都不差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怎么?”他只問了一句,就機敏地反應過來,“有話要說嗎?”
阿吉格感激地任由他將自己拉進書房中去。直到關門的一瞬間,賓客們的眼神仍舊沒有移開。
躲進門后,阿吉格松了口氣。她朝他笑了笑,又用手指比劃比劃。
他心領神會,點了一下頭。
兩人一塊來到書案前時,阿吉格發現他還在翻他那本破破爛爛的《淮南子》,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怎么,又被他們捉到把柄了?”他溫和地詢問。阿吉格做了個鬼臉:“小妮子非要讓我來跟你講和,估計是想試一試我倆的關系。我還沒想好該怎么辦,幸好你開門開得及時。”
他收起那本《淮南子》,轉身放進書架里。阿吉格每次見到他在書架前時,他都是半側著身子,不是在挑書,就是在放書。就像阿吉格一直認為的那樣,她覺得一個被幾乎軟禁在京的人,讀再多縱橫鬼神都沒有什么用,反倒是讓他的性格越來越艱澀了。
“我聽見外面動靜不小,還以為他們過來勸我去方才為那件事講和呢,”他牽了阿吉格的手,領她到書架背后休息的閣子里倒了杯茶,“結果是挑了個更好說話的你來。”
阿吉格有點難為情。從他的嘴里聽到自己好講話,確實是一件讓人不得不謙虛兩句的事。
“不——”
“怎么樣,咱們兩個要不要在房間里大吵一架?”
沒等阿吉格講完,他就提了個讓阿吉格哭笑不得的建議。阿吉格很久沒有看見過他這樣頑皮地朝自己遞眼色了。
在嫁入府中的第一年,他專門為她準備了一間小孩子住的房間,用上了府中所有的婢女和奶媽護著。即便如此,小公主阿吉格也完全不領情,有時在路上碰見他,就指著他的鞋大喊:“你看,這個人都不說話的!”
那時周圍的隨從都尷尬地不得了,只有他不動聲色地上前捉住阿吉格的手。那是阿吉格第一次見到他給自己遞眼色,仿佛是為了哄自己開心似的。
那一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誤會了他。
“大吵一架是不必了,但是總得做做樣子。”阿吉格心想自己要成熟一些,就對他說,“不然我們稍微起些爭執如何?”
他笑瞇瞇地看著她,眼神似乎又回到了看著自家小孩的那副樣子。阿吉格有些不舒服,就故意別過頭去說:“快點做好樣子吧,那群別有用心的人等急了就不舒服了。”
他笑了。阿吉格自認為沒有說什么逗人笑的話,便不滿地白了一眼正在微笑的他。
“我說錯了嗎?”
“不,”他越笑越開心,“你說得很好,我不該拿這件事開玩笑的。”
阿吉格覺得在短短的半刻之內,他的模樣真的一連幾個變換,各個都是阿吉格意外至極或是從沒見過的樣子。
“怎么爭執?”阿吉格不想問這種問題,因為話在出口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像個腦袋不太靈光的呆瓜。
“說了使臣是為了天子而來,你又要叫他過來參加什么立春宴?”
阿吉格不得不佩服他在一瞬間就能夠入戲。自己沒反應過來,只好等著他的下文。
“徇私本就是大過,你還徇到天子頭上了?”他繼續喝著,嘴上一點也不饒人。阿吉格看著他溫和的臉,突然有點滑稽。
門外一片安靜。阿吉格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們屏息凝神探聽消息的樣子。她咳了咳,也大聲回到:“可使臣畢竟是老王爺派來的,血濃于水的情誼在這里,你不顧念一下嗎?”
說得激動了,阿吉格還將手一揮,一下子打翻了一個花瓶。瓷瓶碎片飛濺,打得門沿嘭嘭直響。
門外一陣嘩然,眾人實在憋不住了,紛紛散去。
書房里的兩夫妻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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