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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二娘在長安這邊待了一些時日,終是有些待不住,大娘勸她過完年再走,她都不肯。
姊夫林五郎對此就有些不能理解,私底下與大娘念叨:“怎的這長安城中好好的日子就過不住,偏就愿意在外奔波。”
“有人愛過安生日子,有人天生就愛四處奔波,有什么法子。”大娘應道。那愛過安生日子的,自然就是指的林五郎了,若是讓林五郎去過二娘那樣的日子,他定是不愿的,掙多少錢他都不愿。
“過年可就三十二了,也沒個著落。”五郎又念。
“興許是姻緣未到吧。”大娘倒是反而不如五郎那般著急。
雖說她與林五郎也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早早便成了婚,婚后亦是過得不錯,她二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但這些年經營阿姊食鋪以來,大娘實在也見過了太多不幸的婚姻,如今阿姊食鋪那邊不少管事,成婚了便與沒成婚一般,夫妻都是分房睡的,家人之間亦不親近。
這也就是她們自己有能力,能掙錢以后的事情了,很多人從前都是過得十分苦。
但即便如此,選擇和離的人依舊不多,即便是像現在這般,夫妻二人各自過活,家人之間亦不親近,但好歹也算有家的人,兒女總歸是自己的兒女,將來年歲大了,也是要靠兒女贍養,老去之后,也需有塊埋尸之地。娘家那邊,大抵都是沒指望的。
相對來說,二娘就要幸運許多,不管她什么時候嫁人,亦或是終身不嫁,她們羅家始終有她的位置,羅用便是這般說的。
倘若這天底下的人家都與她們羅家一般,那么許多女子怕就都不愿嫁人了。
早前她們村里有個叫田香兒的女娃,乃是田崇虎親妹。
前幾年田崇虎原本在管涼州城那家阿姊食鋪,后來那家鋪子被長安城這邊的阿姊食鋪接手了,田崇虎隨羅用回長安,后來又與許二郎等人去洛陽經營南北雜貨分店,聽聞也是個得力的。
待他在洛陽那邊穩定下來,便把田香兒也接了去。
這田香兒的年歲便與五郎相當,從前在西坡村那時候,也是長得又瘦又小,頭枯黃又稀疏,還常與人說,自己要多吃胖一些,將來才好嫁人。
如今她虛歲也有二十一了,倒是確實比從前胖了些,出落得也算不錯,只是再不提嫁人之事了。
田崇虎與她在南北雜貨謀了一份工,專門就是做餅干,無需操心什么,每日里上工下工的,勉強認得幾個字,常去書鋪租些畫本看,因她兄長有能耐,自己便也無甚壓力,掙那幾個工錢全零花了,買衣裳買吃食租畫本,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聽聞今年秋里有媒婆與她搭話,想幫她說個人家,田香兒當即便回了她,道自己不愿嫁。
那媒婆聽她竟說不愿意嫁,就覺得這女子太不像話,當即便出言教訓,道是身為女子,應當如何如何。
田香兒當街與她回嘴:“我如今這日子過得好好的,因何要嫁了人去受苦,又要伺候夫君又要伺候翁婆,你莫不是當我傻的?”
給那媒婆氣得夠嗆,不僅當街與田香兒叫罵,過后又去尋田崇虎告狀,讓他好生管教家妹。
田崇虎明知她與香兒在街上對吵,這時候又怎么可能會站在媒婆那一邊,于是便對她說道:“嫁人之后若是不如原先過得好,那便不嫁了吧,誰愿嫁誰嫁。”
之后數月,那媒婆便滿洛陽城去說田氏兄妹壞話,有些人愿聽,有些人也是不愿聽。
總歸他兄妹二人這回是出了名了,尤其是那田香兒,二十出頭的未婚小娘子,敢與媒婆在街上對罵,也是少見,被坊間傳為笑談。
這段時間二娘她們也常提到田崇虎,因為羅二娘要與大娘四娘一同組織一個隊伍去往嶺南,想著要尋幾個得力的。
早些年二娘剛去涼州城的時候,原本是打算在那邊經營一家阿姊食鋪,當田崇虎彭二當時便與她打小手,如今說起來,二娘也道田崇虎是個得力的,行事靈活亦有決斷,是個去嶺南的好人選。
四娘道田崇虎如今歸許二郎管,不知近日能不能走得開,需得看洛陽分店那邊的情況。
二娘于是便寫了信件去洛陽,不日,許二郎的回信便到了,說是田崇虎可以去嶺南,具體情況讓二娘該去到洛陽再當面細說,對于組織隊伍去嶺南這件事,許二郎那邊也是十分上心。
這一年的十二月初,二娘再次出去往江南。
這一次她把七娘也一起帶上了。
六郎七娘這兩個,從小可以說是由二娘一手帶大,他二人出生不多久,大娘便出嫁了,又來耶娘又沒了,家里事情便一直都是二娘在操持。
日子最苦的時候,時常要餓肚子,六郎七娘兩個牙都沒長齊便要開始啃粗餅子,給什么吃什么,半點都不挑食,一天到晚阿姊阿姊地叫喚,也是十分窩心。
這些年經濟條件好了,大娘二娘她們給下面這幾個小的零花錢,也是十分大方,不愿他們再吃苦,也生怕他們在長安城生活,若是手頭拮據,會被人瞧輕了去。
如此過了幾年,也是有些把他們給慣壞了,尤其是七娘,瞧著是有幾分聰明伶俐的模樣,說起話來頭頭是道,一到叫她干活的時候,她就有些拈輕怕重。
七娘這人表面看起來和和氣氣的,頗會逗趣,朋友不少,這應該也算是一件好事,然而按照四娘所言,這人其實就是膽小,生怕跟人吵架,所以時常討好退讓。
雖說在這長安城中生活,無需處處與人爭強,但二娘她們就怕她將來哪一日到了緊要關頭,也會顯露出膽怯無力的一面。
大娘與二娘兩個人商量商量,便決定不叫她在這長安城中繼續呆著了,讓她去江南。
當然這其中也沒少了四娘在一旁推波助瀾。
二娘與七娘去往江南,六郎在河南道修橋還未歸來,這一年過年的時候,羅家院子便只余下羅用與四娘五郎。
大娘近日亦十分忙碌,原本年節期間她那阿姊食鋪生意就很火爆,加上早前她又抽調了幾名管事隨二娘去往江南,打算跟隨運貨的隊伍去往嶺南,若是那邊的條件適合開店,她們就留在嶺南,在那邊經營一家新店。
在如此忙碌的情況下,又有幾名得力的管事被調走,羅大娘自己難免就要盯緊著些。
林五郎和飛兒倒是常往這邊來,大娘忙起來的時候,根本沒工夫搭理他們,于是這父女二人便只好自己出來閑逛。
羅用的那些弟子有時候也過來,還有羅五郎的那些友人,更是成群結隊地往這邊跑,這些人來來往往的,倒也顯得羅家院子頗熱鬧。
年初的時候,羅用收到阿普寄來的信件,他說自己的族人在常樂縣已經安頓下來,如今他們已是大唐的編戶,不再需要他這個領,所以他打算來長安,和其他師兄弟一起,幫羅用經營產業。
羅用同意了,寫信回去說,二娘在江南那邊的作坊缺管事和熟手,這些時候正打算從河西那邊往江南調人,讓阿普與她們同行,一切待他來到長安以后再做安排。
阿普收到羅用的回信,已是農歷二月底的事情了,這還是隴右道已經通了木軌道的情況下,若在從前,這信件往來所花費的時間怕是還要更長。
羊絨作坊與毛巾作坊那邊,因為二娘的信去的更早,當時她們都已經確定好了人選,做好了一切出前的準備,馬上就要啟程了。
阿普他們連忙收拾好行禮,臨時雇了一輛木軌馬車,與她們同行。
這一次跟他們這些人一起走的,還有常樂書院的幾名學生。
江南那邊多番客,嶺南那邊更加,二娘要與這些外商做買賣,自然也需要一些翻譯人員。
這幾名要去江南的學生,多是漢人出身。
河西當地的漢人,大抵都是當年漢時從中原來到邊關屯田,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是軍戶,祖籍哪里的都有,有關內的有關中的,有河東的有山東的,亦有那江南人。
生活在隴西的少年人們,時常會聽自家長輩提起他們祖上乃是哪里哪里的人,故鄉又是個什么模樣。
就在幾年以前,這些少年人絕對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去往中原,去看一看家中老人念念不忘的故土。
天色漸漸亮了,出行的馬車一輛一輛從新城中駛出,沿著一段新修的鐵軌,一路往東面飛馳而去。
坐在馬車里的人們,心中滿懷著期待,又隱隱有些許的忐忑。
車窗外,雪靈渠中清水緩緩流淌,那些來自大雪山的雪水清澈甘甜,在晨光之中閃著粼粼波光,分外美麗。
這一條美麗的水渠出現在他們常樂縣,也才短短幾年的時間而已,然而它卻總能輕易地,在即將遠行的人們心中勾出許多不舍,也讓那些在外行走的常樂人分外思念自己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