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城里后,她才明白,什么叫沒錢出門寸步難行。
要不是她死死的拿捏著學校里的補貼,不肯給譚母,怕是這鍋底小孩巴掌大小的鍋巴都沒得吃。
她倒是幾次三番的給自家親爹打了電報,想讓他給自己匯點錢過來。
可是,她打過去的電報,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沒有回復。
這讓程寶樂氣憤之余,心底又有一些惶惶不安。
她感覺自己……仿佛被全部人舍棄了一樣!
為此,她心中憤恨。
果然,在家里時,爹娘說什么她是他們的心肝肉,那都是假的。
這么點錢都不給她匯過來,是想看她死么?
被她記恨的程愛文,此刻都快要發瘋了。
自從上次下雪進山拿出來的那點東西換成錢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算著錢花。
只是,送女兒去學校里讀書的那筆錢,算是開支之外的花銷。
再加上,現在他已經不是大隊長了,沒有額外的收入。
只能每天下地掙工分,這工分也得到年底才能換成錢拿到手。
所以,手里剩下的錢,他再怎么省著花,也有花完的一天。
以前家里的日子,雖說不能是每天都能吃上葷腥。
可也是隔三岔五的吃上一頓肉的,現在天天這么吃素,還沒什么油水,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程愛文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了,偷偷地找了一天進了山。
準備再弄點東西出來,換成錢。
只是,等他哼哧哼哧的把堵在洞口的石頭搬開,然后拿著手電筒,對著原本蓋在箱子上的稻草堆照去,卻發現,啥也沒看到。
程愛文不敢置信的搓了搓眼睛,再次睜開,除了稻草,還是啥也沒有。
“是誰?
到底是誰?
是哪個王八蛋,偷了我的東西!”
程愛文在這洞里,四處瘋狂的尋找,可是,除了一地的稻草,根本啥也沒看到。
他忍不住仰天怒吼,聲音里都帶著顫抖。
他的寶貝,他的金條,他的袁大頭,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沒了,程愛文只覺得眼前一黑,噗的噴出一口血來,然后直挺挺的往后倒去,暈了過去。
幸虧這洞里是泥地的,要不然,這么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腦袋磕在地上,準給磕出一個大血窟窿來。
一直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愛文才悠悠的醒轉過來。
此刻的洞里,早已經漆黑一片。
原本他拿來照明的手電筒,電池早就沒了電,自動熄滅了。
程愛文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一般,抖著身子,好不容易坐起來,然后哆嗦著手,把掉在地上的手電筒給摸起來摟在懷中。
接著,如同失了神魂一般,嘴里念叨著,沒了,什么都沒了!
然后,搖搖晃晃的出了山洞。
洞外的陽光明媚,可程愛文卻如同墜入了深山寒潭中一般,整顆心都冰涼冰涼的。
一直沒有知覺一般的走到家里,他才猛地抬頭,眼睛中帶著兇狠的神色。
能進山里的,肯定是村子里的人。
而那個山洞,那么偏僻。
自己為了防止被人跟蹤,幾乎是強壓著每天都想去看一看的念頭,一直都沒怎么去過那里。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又或者,是誰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山洞,才把東西給偷走了?
回想自己上一次下雪天去山洞時,東西都還在的。
所以,被偷走的時間,應該是在下雪天之后?
程愛文努力回想,在下雪天之后,村子里有沒有人上山過?
可是,這么長時間,哪里還想的出來?
所以,在他的眼里,整個程家灣大隊的村民都有嫌疑。
只是,那山洞里的錢財,本就是不清白的東西。
他又不能抖落出來,當著大家伙的面,說自己的寶貝被偷了。
這導致程愛文又氣又急又怒的情況下,直接病倒了!
他前半輩子,日子都過的順暢。
可從他被撤了大隊長的職務后,日子就過的半點不順心。
所以,這病,來的氣勢洶洶,仿佛下一刻,就會要了他的命。
可現在他們家,病的病,殘的殘,老的老,弱的弱。
平時程愛文仗著山洞里的錢財,所以花銷起來也是沒個數的。
導致現在家里面,根本掏不出幾毛錢來。
馮桃花跑到大隊部鬧騰,還是劉支書看不過眼,讓大隊里先借錢給程愛文去看病,才讓他脫離生命危險。
只是,劉支書也對馮桃花說清楚,年底的時候,得把他們的工分扣了,還了這筆饑荒才行。
馮桃花倒是想賴賬,可是,現在自家男人都不是大隊長了!
這么些日子下來,人家對她的態度,都已經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再也讓她沒有高高在上的資本。
除非她想讓自家男人死,自己成寡婦。
要不然,就算咬牙,她也只能點頭答應下來。
程愛文雖然好不容易被救回了一條命,可病去如抽絲,雖然好了,卻還是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沒力氣起來的模樣。
所以,整個程家,就只有好了腿腳的程寶林,跟馮桃花能下地干活。
程老頭和程老婆子從那次被氣暈后,就啥事也干不了的樣子。
現在,再加上癱在床上的程寶華,和病歪歪的程愛文。
兩個人養一家六口人,特別是馮桃花,除了下地之外,還要做飯洗衣服做各種家務。
被太陽曬的原本還算白的皮膚,都起了黃褐斑。
哪里還像以前,一副吃的好,穿的好,精神奕奕的模樣?
一開始,她還能憋著氣做事。
可到了后面,就天天在家里摔凳子摔碗的指桑罵槐。
罵程老頭和程老婆子兩個老不死的,天天吃干飯,咋還不去死。
罵程愛文沒用,沒享到他的福,臨老還要伺候他們一家子。
罵程寶華是個沒腦子的憨子,自己闖的禍,現在卻要她這個當娘的伺候他一輩子。
罵完以后,她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自己命不好。
程寶林聽著他娘罵的話,低著頭不說話。
他心里也憋著氣,自從他爹不當大隊長后,原本在自己身邊的那些好朋友,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自己每次想跟他們說話,可他們看到他過來,原本聚在一起的人,全都一哄而散,各干各的事去了!
時間一長,他又不是傻子,哪里還感覺不出來,人家是在疏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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