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阮尚書三番四次試探許家恒,意圖將阮若詩許配給他,孫氏兄妹怒不可遏,差點兒沒把桌子掀起來。
孫小武容易沖動,跺了跺腳,抬手將酒壺咋地稀巴爛,把那上菜的店小二嚇得渾身一哆嗦,顫巍巍地開口問道:“客官,您,您有什么吩咐……”
“這兒沒你的事,放下菜走人,少啰嗦,對了,給爺來十壺好酒,快去!”孫小武大手一揮,店小二連連點頭,不敢多問調頭就跑,生怕這家伙發酒瘋往他腦袋上掄拳頭。
孫云云打心底里喜歡柳葉兒這位表嫂,當初許家恒和柳葉兒商議和離她曾極力反對,要不是許家恒再三保證今生不會辜負柳葉兒,她才忍住沒找阮氏算賬。進京幾個月來,孫云云幾乎就沒聽過許家恒提起柳葉兒,雖然擔心他們夫妻分隔太久影響感情,但她確實沒見許家恒跟哪個女人走得近些。
阮若詩三天兩頭找借口來見許家恒,不過孫云云心里明白,許家恒跟她是再也沒有可能的了。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只不過是剃頭擔子一頭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話說回來,許家恒決意進京為了查出阮尚書的底細,借用他的商鋪開“瑞祥”分號,對于這點孫云云從沒懷疑過他。然而,阮若詩這么一位嬌滴滴的大美人,放下身段主動追求許家恒,日子久了哪個男人能不動心?!許家恒如今為此事煩惱,是否說明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呢?!
孫云云的想法矛盾反復,她不相信許家恒會愛上仇人的女兒,也不相信他會輕易忘記柳葉兒,同時又怕他找不到證據放棄追查阮尚書,禁不住阮若詩的示好迷惑。以前不忍心提起他的傷心事,不過今日她卻得問個清楚明白才行。
“家恒表哥……”孫云云字斟句酌,惟恐傷害到他的自尊心,“既然你猜到阮家父女的心思,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你和表嫂分開好幾個月了,你不去見她也沒寫過書信,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孫小武愣了下,以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打量著孫云云:“喂,你還沒喝就醉了啊,大白天說什么胡話哪,你表哥和表嫂的事兒,他們自己看著辦,你跟著瞎摻和啥呀!”
“我這么說,也是關心他們啊,表嫂當時就那么走了,家恒表哥說他們很快就會在一起,這都幾個月過去了,我還沒見著他們和好,姓阮的又纏著表哥不放,你說我能不著急嗎?!”
“嗨,不該你急的你急什么,家恒知道自己該怎么做,還用得著你教啊?!爹寫信都跟你說什么了,你快說給咱們聽聽!”
“我這事兒還沒問清楚呢,你憑什么不讓我說話,家恒表哥還沒說什么呢,你倒來教訓我了……”
“你說你啊,你覺得俺們男人都不可靠是吧,你看我和你大嫂分開這么久,我也沒有想著找女人呀,更何況家恒和他媳婦兒感情這么好,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哪有不放心……”孫云云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許家恒,氣鼓鼓地瞪著孫小武,“你那個媳婦兒不提也罷,我還要問你何時休了她呢!”
“又來了,又來了,咱們在說家恒的事哪,你又扯到我頭上干嗎,咱爹好不容易愿意接受小阮,你別再挑她的刺了好不好?!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媳婦兒,我喜歡她,我離不開她,我這輩子就要跟她做夫妻!妹妹,你看她不順眼也改變不了事實,你就少操點心吧!”
“哼,你這輩子八成沒見過女人,那么一個不忠不孝自私自利的女人都把你迷得暈頭轉向!要不怎么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呢,你現在根本不把爹娘和我放在眼里,無論我們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
孫云云越說越氣,大有不說到天黑不罷休的架勢,孫小武唉聲嘆氣喝著悶酒,實在聽不下去了,高舉雙手投降:“好了,好了,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行了吧!我沒出息,我沒見過女人,我一輩子做你的跟班,這下你滿意了吧!哎,你把家恒叫來,就是讓他聽咱們吵架的嗎?!你有啥話就說,別搞得這么神秘兮兮,像是要去殺人似的!”
孫云云清了清嗓子,礙于表哥在場不便發作,怏怏地轉過身,看向面帶微笑的許家恒:“家恒表哥,你不要多想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關心你和表嫂,我覺得你們太辛苦了。”
許家恒緩緩低下頭,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他又怎會不想念葉兒呢,眼前的局勢連他自己都想逃了,卻又不能讓許家彥面對這一切。
“小武哥,云云,你們放心,我和葉兒一定會回到從前,我們今生今世相依相伴到白頭,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只要葉兒理解我支持我,我有信心度過這個難關。”
許家恒重又抬起頭,坦然地迎向孫小武和孫云云關切的注視,補充道:“你們找我來有事商量吧,不知是何事呢?!”
孫云云這才想起來還有正經事沒辦,她慌忙從腰間取出孫二伯寫給她的信,交給了許家恒:“家恒表哥,你自己看吧,爹說的話我有些地方不明白,也想不出他為什么要將這碼事告訴你……”
許家恒接過信封,修長的手指從中抽出厚厚的幾頁信箋,聽著孫云云毫無頭緒的講解,他沒有半點兒頭緒。孫小武自顧自地喝酒,時不時地數落孫云云幾聲,孫云云不甘示弱回嘴教訓他,兄妹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較量。
看完第一頁信箋,許家恒隱約看到一絲希望,他顧不得聽孫小武和孫云云在說什么,迫不及待地繼續看下去。他的動作越來越急切,眼神越來越專注,依稀冒出點點火花,照亮了茫然的前路。
孫氏兄妹被他反常的舉動吸引,不知不覺忘了爭吵,兩人屏息凝神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心想信上究竟寫了些什么,值得他這般專注。包廂里一片寂靜,除了翻閱信箋的沙沙聲響,就是三人細微的呼吸。許家恒時而緊鎖雙眉,時而展顏一笑,看得孫氏兄妹既好奇又納悶,恨不能一把抓過他問個明白。
“家恒,我爹跟你說啥了?!”孫小武存不住氣,故作鎮靜地開口問道,“是不是有姑母她們的消息了?!”
聞言,孫云云猛地拍了下他的后腦勺,壓低聲音道:“你別亂猜,爹在信里沒提姑母和翠菊姐的事兒,他只說有人要跟咱們孫記糧鋪做生意,還說這回是大買賣,好像還是朝廷撥款呢!”
許家恒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封信上,孫氏兄妹議論什么他壓根就沒聽見,孫小武看他完全在狀況外,便又開始揶揄孫云云:“對啊,你看過爹的信了,還不知道他找家恒究竟啥事?!你這個只會吃干飯的飯桶,成天就會罵我沒出息!嗬,我也沒看出來你有啥出息,一封信你都搞不懂,還在那兒裝腔作勢,把自己當成大人物似的!得,我還是等家恒表弟看完信再說吧,你呀,哪兒暖和哪兒待著去,實在沒地兒去,你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銀樓門口看伙計們干活吧!”
“哥,你又發什么神經?!別忘了你只是個跟班,你要是還想在京城里混,就老老實實聽我指揮,要不然的話,你就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我說你這個小丫頭,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千方百計要來京城,還不是為了那個狀元郎?!哦,不,人家現在是侍郎了!大妹呦,別說哥沒提醒過你,你跟家彥是不可能的,以前沒能在一起,以后也沒希望好上了!人家現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堂堂刑部侍郎正二品官,百年難遇的國之棟梁。你呢,你算什么,充其量就是個暴發戶家的大小姐!要知道咱們這些生意人在有權有勢的官員眼中是上不了臺面的,要不以許家的財勢,當初阮尚書咋就沒瞧上哪!”
“十年河東轉河西,阮家也不是什么世襲名門,他憑啥瞧不上許家人啊!再說了,家彥表哥如今進京做了大官,過不了幾年,肯定比姓阮的官大,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求著誰呢!”
“所以說啊,現在姓阮的不是想通了么,他想把他女兒許配給家恒,不僅是看中了許家有錢,還瞅準了許家彥日后必成大器!這些官場上的人現實著哪,沒有好處誰跟你攀交情結親家!還好,咱們家恒不是那種人,他不會為了榮華富貴拋棄結發妻子,他和我一樣都是好男人,百里挑一的好男人!”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和家恒表哥有得比嗎?!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過,你有句話說得倒是挺在理的,家彥表哥日后必成大器,他一定會超過那個姓阮的!哼哼,等許家也成了名門,看她們阮家人還怎么囂張!阮氏設計陷害家彥表哥和葉兒表嫂,這筆賬我可還記著呢!”
“呵呵,你呀,開口閉口都是家彥表哥,還說你心里沒有他,傻子也不信啊!得了,你也別自個兒猛想了,干脆叫家恒帶你去見他,你當著他的面問他要不要娶你,你要是敢說,不管他答不答應,我都愿意一輩子當你的跟班。怎樣?!咱們打個賭吧!”
“誰要跟你打賭?!我看你是喝多了吧!”孫云云滿面羞紅匆忙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地拍著桌子,嬌聲斥道,“你再亂說,我就,我就……”
“你就咋樣,咋樣……”孫小武故意逗她,看她窘迫的樣子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這時,久未出聲的許家恒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興奮而激動的光芒:“小武哥,云云,走,我們去找家彥!”
孫小武手里的酒杯應聲而落,孫云云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家恒,張了張嘴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