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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祇要走,豈是凡君能留得住的?猶記得,在國師與她辭別后,她悄悄躲在窗簾后,眼睜睜看著那沒有任何留戀的腳步,越來越遠的背影……她甚至想起了母君,那么多年,她每每與父王爭吵,事后走的也是那般決絕,無論她用什么樣的眼神張望、哀求,她均視而不見。
也因此,她大概已經習慣,那種被拋棄后,仍需波瀾不驚面對的日子,也知道哀求與哭泣,是最沒用,也是最被人輕視的手段。
在后來的日子里,她從不求人。
少女陷入深深的回憶中,眼眸中隱含著說不完道不盡的哀傷,姜鑒不喜歡看見這樣的姬羌,突然后悔問出那般尖銳的問題,盡管他的出發點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當年的情況。
沉默良久的姬羌,忽而幽幽道:“朕當時,大概知道留不住吧。”
姜鑒心中悔意更濃,那幽若寒潭的星眸悄悄染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隱痛,挺拔的鼻翼雙側也微微沁出一絲細汗。
“無論當初是什么原因,那都是吾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姬羌:“……”
她一時難以形容自己的心境,難以置信。更多的還是心慌,一貫將表情控制自如的能力,也突然消失。
慌亂中,她不自然的收斂眸光,微微低垂,濃密修長的睫毛試圖將一切掩蓋,結果掩蓋不成,反而也跟著微微抖動。
這樣的少女,如此的嬌艷明媚,慌亂中仍不忘掩飾自己的舉動,悄無聲息的透著嬌憨與天真。
正襟危坐的姜鑒忽然閉上雙目,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拳頭緊了又緊。
窗外,雷雨已歇。
蓄存在屋頂上的積水從房檐上滴滴答答的墜地,姬羌出神好一會兒才忽然反應過來,她可以回宮了!
姜鑒二話不說,起身相送。
于是,一身道袍的姬羌坐著國師的仙攆,被一路送到養元殿。
姬羌下攆之前,姜鑒忽而扯住她的袖口。
“臣昨夜卜卦,江南之事恐有異變。”
國師,何意?
還是要前往江南嗎?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姜鑒,看著這位,她大概永遠也看不清的國師。
“臣答應陛下,平安歸來。”
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落入她掌心,是一塊方形玉佩。
“這是臣,對陛下的承諾。”
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么?
唯有一句,珍重,平安……盼歸。
次日起,江南各郡各縣的奏疏雪片兒似的紛紛涌入昊京,大家像約好了似的,事無巨細的像朝廷稟報當地的降水情況。
起初,所有人都不以為意,這個時節江南已迎來雨水期,無論遇到小雨大雨還是暴雨,都實屬正常。
五日后,來自江南各地的“雪片兒”仍在持續,甚至已有縣鎮出現內澇,縣令領著府衙的兵丁四處排水、救民的情形。
不以為意的人開始減少,群臣慢慢嗅到一絲危險氣息。
十日后,已有數十郡縣出現內澇,田地、房屋開始被淹,群臣鴉雀無聲。
更令人不安的是,江南的大雨還在持續,多地連下幾天幾夜,老天勁兒頭十足,根本不帶停歇。
再上朝,群臣見到腳步沉穩,波瀾不驚的國君,驚的連話也不出。
姬羌非常理解這種震驚,特意等眾臣將心緒稍稍平復,早朝才正式開始。
十日前,地方尚能應對水澇,十日后,地方漸漸吃力,已有多地郡守與縣令開始在奏疏中向朝廷求助。
姬羌瞥了湯崇儉一眼,老頭兒立刻出列通稟,戶部已準備拿出兩百萬兩籌集米糧與物資,發往江南災區。
姬羌只說了兩個字,“太少。”
湯崇儉已無從前“氣焰”,十分恭順的問道:“陛下以為,多少合適?”
“照著一千萬兩做準備。”
群臣:“……”
于是,保和殿出現了幾十年難遇的死寂。
漏刻中的細沙一絲一絲的流漏,直至底部被平鋪了厚厚一層,才有人出聲。
江有汜慢吞吞的出列,在姬羌的注視下還不忘左右張望,姬羌便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一只又一只立的筆直的“木雞”,對于江有汜這般特殊的惡趣味,姬羌像往常一樣,視而不見。
“敢問陛下,江南這場雨,要下多久?”
姬羌:“……”
群臣:“……”
這是把陛下當成天老爺,還是神算子?
“據國師推測,斷斷續續,至少月余。”
國師雖不在,她仍不忘發揮其余熱,將一切推到他頭上。
此言一出,群臣幾欲昏倒,姬羌又命班茁葭率兩萬大軍南下援助地方,早朝結束。
開國以來,這是大梁第一個連一刻也沒撐到的早朝。
國君連出兩令,每一個都重如山,群臣下了朝,馬不停蹄地趕往六部衙門。
守在朱雀門的羽林將士們也是第一次見到群臣駕著馬車賽跑的奇觀,有兩架馬車甚至不小心撞到一起,令人大為震驚的是,馬車上的兩位大人竟然沒有停車吵架!
殷不離筆直的站在朱雀神像后,無論誰從旁經過,用何種目光打量,她均以淡笑回應。
不過,事情緊急,誰也沒功夫停下來說兩句。
直到殷其雷從旁經過,驀然看見女兒身影,大吃一驚,“不離!”
“你怎么來了!”
慌的要拉女兒上馬車。
之前她藏在朱雀神像下,好歹有個“等父親歸來”的理由。今時不同往日,她竟還敢來,且明目張膽的站在神像旁,就不怕……奇怪,那些守門的羽林將士也不過來驅趕?
“爹,女兒在此等候陛下召見。”殷不離平靜道。
“什么時候的事?”
殷其雷自問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尚未發生,不過,很快就會發生。”
殷其雷:“……”
當最后一個朝臣走出朱雀門,殷其雷也沒等到女兒口中所說的“很快就會發生”,不由分說要帶她回家。
“瞧見沒,皇城的門都關了,陛下被江南水患弄的焦頭爛額,哪有功夫理會你。”
殷不離定定的望著那越來越窄的門縫兒,心中希冀絲毫未散。
她已經在朱雀門前晃動了一早上,守門的將士早將消息遞了上去,無論如何,陛下都會知曉。
“爹,您先走吧,女兒再等一等。”
“等什么?等著向陛下討官?路,不是這樣走的……”
殷其雷正要訓誡女兒,已經閉合的朱雀大門卻突然大開。
尚六珈站在門前揚聲道:“陛下宣,殷不離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