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
內閣。
“陛下旨意,挑選國子監一批優秀的監生前往各部衙門旁聽政務,這是名單。”
蒲嵩坐在圓桌,將詔書和宣紙放在中間。
首輔聞人守禮白發梳得一絲不茍,最獨特的是一雙重瞳,四瞳灰蒙蒙的。
他沒有看桌面,只是皺眉道:
“不符合朝廷規矩。”
“陛下態度堅決!”蒲嵩著重拔高語氣。
另外兩個閣老面面相覷,相繼掃了一眼名單。
果然不出所料,上面沒有一個屬于勢族姓氏。
破格讓國子監的寒門旁聽政務,方便以后直接提拔到各州郡做小吏?
聞人守禮沉默半晌,笑著說道:
“利于社稷的好政策,謹遵圣人旨意。”
余下兩位閣老也頷首贊同。
這些小試探,就別嘗試忤逆帝王之威了。
如果觸及底線,必須拒絕,千古鐵律不可逾越。
“內閣沒意見,安排各部衙門執行吧。”蒲嵩說了一聲,接著又想提另一項政務。
“諸位閣老。”
一位書吏畢恭畢敬地走進來,將密信呈上去。
聞人守禮展開覽閱,臉龐肌肉輕微抽搐了幾下,一雙重瞳隱有驚駭之色。
“什么?”
三人好奇,湊過來瞧。
這一看表情陡變。
“挖黎皇后之陵墓,直逼西蜀帝王退回圣旨!”
蒲嵩聲音沙啞。
他第一反應就是——
這是何等滔天的膽量?
不管輸贏,敢在朝歌城賭帝王心性,勇氣無與倫比。
不是誰都有勇氣同帝王下棋。
如果說以往還是小打小鬧,這一次著實震撼到他。
“最精準的判斷力,極快的反應能力,寧可背負滔天罵名,也要掘墳爭取緩和之機。”
聞人守禮由衷稱贊,但臉龐毫無笑容。
他很慶幸。
殿試之上,崔懷貞與袞袞諸公幾個眼神交流就下定決心。
雖說門閥勢力對外擰成一股繩,但內部爭權奪利、矛盾重重。
拉攏顧平安,該附庸哪家高門?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直接驅逐!
原本以為小題大做,現在才發覺,崔懷貞立下潑天之功!
真到了動搖門閥把持朝政根基的時候,悔之晚矣。
自春秋以來,世間死敵化干戈為玉帛之事屢見不鮮,但唯有階層矛盾不可化解。
……
御花園。
女帝泛舟游湖,一襲華麗鳳裙隨風飄揚,青絲漫舞盡顯高貴典雅。
畫舫里坐著太后,還有一個雍容端莊的婦人,額間有梅花印記。
“朕知道很多武夫想挾江湖之威躋身廟堂,大乾社稷需要他們拳拳報國之心,朕準備成立一個密司,專門收攏這些人,由你負責。”
女帝語調輕描淡寫。
“好。”婦人畢恭畢敬。
“不錯。”太后贊許一聲。
女帝矜持地揚起下巴,指著荷葉上的小蟲子隱喻道:
“慢慢蠶食才是正道,妄想一口吞掉,它輕則噎死,重則墜湖淹死。”
她索性直白道:
“朕已經讓內閣安排寒門學子前往各部衙門旁聽政務,讓勢族黨派甘愿讓利,慢慢蠶食,寒門在朝堂才有立足之地。”
“朕不是圣賢明君,那誰是?”
“須知西蜀裱糊匠張太岳,真正不世出的能臣,他一力主導新政,扶危定傾,花了多久走到現在?”
“整整三十年!”
太后扯了扯嘴角,其實有時候想想也對,走得太急也許會贏得盆滿缽滿,但也會輸得慘淡,家大業大為何要賭?
只是執行的手段太惡劣無恥了一點。
“陛下,金副司長請求覲見。”宮婢站在岸邊。
“宣。”女帝心情輕快。
可金奎走過來時心事重重,低著頭不敢言語。
每逢他這副表情,太后就知道是壞消息了。
“說吧。”女帝語氣不變。
金奎整理情緒,咽下喉間苦澀,將西蜀朝會之事敘述了一遍。
他本以為陛下會暴怒失態。
沒有。
畫舫上安靜無聲。
女帝一瞬間眸光恍惚。
太后震驚之余,敏銳捕捉到扶搖眼中的那一縷迷茫。
為何迷茫?
是顧平安讓西蜀病虎退一步的勇氣!
不是被迫挽回尊嚴的勇氣,而是主動向疆域至尊落下一棋的非凡魄力!!
太后仿佛能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走在滿朝公卿的皇城御道,亦如他一步步從小山村走到神都金鑾殿,可這一次,他贏了皇帝半子。
他寧愿以最極端的手段,也不會屈從澹臺門閥。
他始終忠于公主府,沒有彎下脊梁。
姬扶搖面無表情,心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一開始愿意賭他,愿意給他撐腰,結尾一定是輸嗎?
也許真能高高盤踞在峭壁懸崖,守護著她這朵絢麗耀目的紅色牡丹。
“糊涂,朕怎么會有這種荒唐可笑的想法,且讓塵土里的雜草繼續叫囂蹦跶!”
思緒只在霎那,女帝絕美的玉頰很快籠罩冷冽之色。
太后盯著她,面帶慍怒道:
“扶搖,你得意得太早了,還看姜錦霜笑話,這回天下人都要敬服他倆。”
“雖說此事與你沒有半點關系,但世人難免會遐想,如此頂級魄力,這樣義無反顧的勇氣,如果鳳凰臨巔者給予信任,他會畏懼跟門閥勢族打擂臺嗎?”
“他絕對不會退半步,他永遠會站在女皇前面,只要你不在背后插刀,他會是朝堂勢族撕扯不掉的夢魘!”
婦人恭謹低頭,余光只敢看湖面。
簡直說進了她的心坎里。
為什么就不肯相信顧平安呢?
只要你信他。
就如長寧公主一樣。
別說背叛了,他誓死捍衛公主府的利益。
女帝再無心情泛舟,渾身氣機涌起,踏著湖面遠去。
“母后記住一句話,上天欲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他活不過十一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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