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說,庶民不配狀元身

第五十八章 女帝望著姜錦霜,竭力克制著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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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

宮婢推開窗戶,一只彩鴿飛落她掌心。

暖閣內氣氛壓抑到極致。

女帝十指互扣,指節隱隱發白。

太后捏了捏太陽穴,臉頰始終緊繃。

軒轅婉兒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何必再看信箋呢?

眺目遠望,荒野上密密麻麻的黑點朝前方移動,以及書院那聲“破境”。

他贏了。

九峰冢虎都攔不住。

只修煉了大半年,卻碾壓大乾悉心栽培的蓋世天驕。

顧平安似乎在無聲宣告——

既然十五年的挑燈夜讀一文不值,既然腳踏實地理想破碎,鐘情于天賦是吧?

讓這座天下見識一下何謂蓋世資質!

“丟掉。”

短短兩個字,女帝說得異常艱難,幾乎將嘴唇咬出血絲。

“給哀家。”太后主動接過,冷淡道:

“若連看信的勇氣都沒有,明晨桂花宴上,你當如何面對天下詰責?”

粗略掃了一眼,她緩緩閉上雙眸。

沉默很久,太后似乎是從臟腑吼出四個字:

“哀家有罪!”

那一天,為何不堅定一點?

明堂生紫煙。

他不止截留了天地元氣,竟然還凝煉到極致,將道家典籍記載的異象顯現于世。

轟出五十四掌,氣血不衰,可笑書院冢虎,可笑圣地天驕。

一切都顯得那般荒唐!

大乾未來的頂梁柱,是那個皇帝輕飄飄一句話,就被否定十五年努力的“舞弊者”!

是那個穿著囚衣狼狽離開神都城的“叛國者”!

“先帝曾經說過,哪兩種武夫最適合馳騁疆場?”

太后呢喃自語。

女帝和軒轅婉兒同時看完了信報。

“是劍客,持劍破甲,橫掃一片,誅敵如割草摘花。”

“還有氣血磅礴的武夫,氣血緩慢衰竭,就能擊斃更多敵寇,若氣血源源不斷,那就是疆場戰神,草原北莽的夢魘!”

“五十四掌下去,就是五十四個蠻夷頭顱。”

太后說著心如刀割,她是替亡夫感到心痛,若亡夫尚在,社稷出奇才,一定會欣喜若狂啊。

“最絕頂的劍道造詣,氣血衰竭再生,戰場淪為他的屠宰場。”

“你整天說有朝一日御駕親征北莽,如果有那樣鐵骨錚錚的男人手執纛旗站在最前面,給予大乾將士精氣神,纛旗不墜,士氣不退。”

“五里路上一往無前,強勢到整座天下敬佩不已,如果在北莽戰場,他會讓蠻夷顫抖!”

太后的嗓音愈加沙啞,她知道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可她內心充斥著悔意,一念之差。

女帝置若罔聞,眸光無波無瀾。

這場雨,仿佛滴落在她心臟。

說不出什么感覺,只是腦海會幻想那么一瞬間。

她輕聲命令:

“顧愛卿,有武將叛亂,你去一趟,一人鎮守關隘,告訴他們鳳凰臨巔者已經動怒了。”

身后傳來笑意:

“好。”

只是半個月,叛亂已除,世人恐慌,畏懼社稷帝王。

“顧愛卿,圣地幾個天驕趾高氣昂,言語不敬皇權,伱去一趟。”

“好。”

又半個月,幾顆頭顱高懸神都城門。

“顧愛卿,手持王劍,開疆拓土。”

“好。”

那一天,捷報傳遍十九州。

“哀家要去看一眼。”

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女帝恍惚的思緒。

她極度痛恨自己為何如此脆弱,只是不痛不癢的打擊,怎能幻想一個無恥貳臣會效忠她呢?

太后快步離去。

女帝邁著細碎的步伐走到落地銅鏡,優雅地整理妝容,將情緒潛藏內心深處,怒聲道:

“擺駕!”

“為什么不效忠朕,朕要親眼看著他葬滅!”

軒轅婉兒低頭跟隨。

書院異常安靜。

一個襕衫老人撐著油紙傘,緩步走向五里路。

他是書院夫子。

連他都動了,書院早已空空蕩蕩,所有勢力如潮水般涌向正門。

陰云密布,暴雨傾盆,偏偏視線所過之處,無以計數的身影迎著風雨而立,場面蔚為壯觀。

淋雨算什么?

五境能淋,天潢貴胄能淋,咱們淋不得?

錯過這場大戲,抱憾終生!

幾駕華麗宮輦慢慢碾過書院廊道。

“恭迎圣人。”

“恭迎太后娘娘。”

諸多勢力齊齊施禮,趨行至兩側,讓出一條寬敞大路。

社稷帝王,那一身百鳥朝鳳裙裳依舊高貴到了頂點,她本應該是最受矚目的人物。

然而。

沒有多少視線停落在書院門口,縱然有,也是紛紛看向漸行漸近的紅裙身影。

西蜀長寧殿下!

這一刻,世人沒有驚艷于胭脂榜榜首的完美容貌。

更沒有震嘆她手中的太阿王劍。

因為她拯救了一個囚徒。

僅此而已。

真正的慧眼識珠!

絕境黑暗中,唯有她施以援手,她提著的那盞燈火不止照耀自己,在今天,光芒溢滿整座天下。

權力路上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

識人之術!

反觀。

“陛下,當初怎么不舉行拍賣會呢?”

南荒不服王化的勢力驟然開口,聲音畢恭畢敬,穿透層層雨幕。

書院正門,一片死寂。

這句話看似在貶低顧平安任人魚肉,實則暗藏無窮無盡的諷刺。

顧平安蓋世天賦,一往無前的絕頂魄力,對天下勢力意味著什么?

繼承衣缽,找他。

挽救道統,找他。

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舉兵造反,也能找他!

滿腹謀略,氣血不衰,天生的疆場主帥,跟著他,士卒腦袋掖在褲腰帶也會安心。

社稷帝王,九五至尊啊,用無價之寶換回一個俘虜還沾沾自喜?

昏庸,莫過于此!

尊貴鳳輦里,女帝居高臨下睥睨南荒勢力,她沒有憤怒失態。

帝王遭受諷刺都能冷靜自持,她的內心冰冷,所有情緒都在五里路上。

只是當女帝余光看到姜錦霜時,心臟隱隱抽搐。

四目相對。

一瞬間,眸光能夠殺人的話,長寧公主早已千刀萬剮。

“見過大乾圣人,見過大乾太后。”

姜錦霜略展昳麗容顏,笑意淺淡,輕點精致下巴。

女帝強忍著滔天怒火,想說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可哪里說得出口,她的眸光漸漸充斥著嫉妒和恨意。

憑借美色誘惑叛國者,吹枕邊風,不停辱罵朕污蔑朕,長期以往,叛國者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徹底破碎。

沒有姜錦霜。

顧平安早就回到鳳凰臨巔者身邊了。

原本這一刻,朕該享受整座天下頂禮膜拜!

“就讓一切結束。”

女帝輕啟紅唇,聲調清冽。

姜錦霜面無表情,只是看向前方。

五里路。

路上再無第二個人。

周遭氣氛沉悶,參與桂花宴的勢力沉默無聲,相繼注視著踽踽獨行的身影,趟過四里半。

雨水沖散掉單衫血跡,頭發濕漉,雨珠沿著手掌滴落。

他狼狽嗎?

非但不狼狽,反倒驚天動地!

以八尺之軀昭告大乾。

他回來了。

揮動雙拳,震撼十九州。

他徹底顛覆了修行者的常理認知,他光明正大告訴世人——

從貧窮山溝出來的孩子,那些寂寂無聞的日,那些無人問津的腳步,回過頭看,每一步都轟轟烈烈!

每一步都不能被質疑!

皇帝引以為傲的蓋世天驕避而怯戰,書院九峰冢虎暴斃,被戲稱為深淵煉獄的五里路,他如履平地。

他本來已經站在書院,親口質問社稷帝王。

但衣冠氏族撕碎偽裝面具,主動破壞世人心照不宣的規則。

破境。

大乾最強的七個金剛境,甚至還覺得不穩妥,何其荒謬?

為了捍衛門閥圣地的尊嚴榮耀,寧可選擇無恥的手段。

也對,早已顏面盡失,結局勝利總好過一敗涂地。

“沒有勝算。”

“手持太阿王劍,興許能抗衡其中一兩個,但只是抗衡。”

無數人翕動嘴唇,包括五境之上的大能,包括西蜀藏書樓的巨擘,都在宣判死刑。

七星連珠在金剛境大圓滿停留兩年之久,一旦突破指玄,氣機如潮浩浩蕩蕩,施展圣地神通,鎮殺指玄境五重都極為輕松。

一點都不夸張。

從十五歲起,就被欽點為后天境的七星連珠,書院及門閥悉心栽培了八年,無論是先帝還是當今女皇,都對這七人寄予厚望!

灰蒙蒙的暴雨遮蔽視線,但顧平安仍然能看清鎏金雕鳳的輦車,他沒有再看,遲早會走到那里。

又走幾步,突然停下。

顧平安笑著說:

“我等。”

話很輕。

但所有人都在聆聽。

有時候往往聲嘶力竭,無人在乎。

輕語一聲,周遭肅然起敬。

我等。

只兩個字。

沒有抱怨,沒有指責,更不可能喊冤說不公平。

我等,等你們破境,等你們不遺余力。

被圍攻至死,我不會罵你們卑鄙,那是我技不如人。

這便是“走上這條路,誓死不退”的氣魄,更是深植靈魂的強勢!

太后微微俯身,目力眺望著單薄身影靜靜站在路邊。

大乾社稷,風風光光的蓋世天驕,稍遇挫折便丑態畢露,躲進閣樓瑟瑟發抖。

而被帝王隨手拋棄的男人,面對必死之境,平靜如尋常,一言不發安靜等待。

“扭曲如蛆蟲?”

“陰險如毒蠱?”

“卑鄙齷齪,懦弱無能?”

“姬扶搖,這些都是你時常掛在嘴邊的話,睜大你的眼睛看著,你二十歲時,你敢站在那里嗎?給你十顆膽,你也做不到!”

太后悲憤愈加,越想越煎熬。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明明可以輕易擁有,卻隨手拋棄,反而來看著他光彩熠熠。

女帝長久無言,最終咬牙切齒道:

“他必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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