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說什么都對

42,棋差一著

不怪左丘格心中所想。

世人人人有偏見,再平常不過。

但也是這種偏見,才會給陌北機會。

陌北深知這一點,他認真地扎著馬步,等待著太陽升起。

光會來的,對嗎?

光,一定會來的。

此刻的拓跋俊已經回到了書房之中。

書桌上,擺著一些潦草的宣紙,有些被揉成了一團,有些還擺在上面。

那是昨晚,拓跋俊的心境。

雖然他明知阿茶此番舉動,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會讓一些對他原本起了警惕之心的人打消一些疑慮。

畢竟一個連自己媳婦都看不住的人,又能成什么大事?

但還是...心中有些酸楚。

他享受過六年母親的關愛,父親的寵愛,但自從母親去世后,就什么都沒了。

一開始他以為父皇只是將母親離世的憤慨發泄在了自己身上,但是后面他才逐漸明白,并不是這樣。

母親是個棋子,自己也是。

那些寵愛跟帝王的江山比起來,又算得上什么?

長生,才是父皇一生所求。

這可是拓跋家的江山啊,若是能永生永世,只屬于他一人.....

拓跋俊垂下眼眸,拿起一旁的文件。

這是左丘格送來的關于阿茶的所有資料。

從她出生到現在,事無巨細所有的資料。

太陽已然升起,金色的光芒照射在大地,從窗口斜斜地灑在拓跋俊的側身,勾勒出金色的描邊。

他握著三頁紙,愣了老半天。

阿茶今年十五歲,她的一生,只有三頁紙。

拓跋俊低頭祥看。

林阿茶,林大將軍唯一嫡女,生來癡傻,六歲時其母上山祈福時馬車墜落,下落不明。

至此生活質量一落千丈。

看到這,拓跋俊的目光停留在了六歲兩個字上。

六歲,也是六歲嗎?

他兩居然在同一個年齡失去了母親。

在府中無親無故,林大將軍常年駐守邊疆,由老夫人掌管后院。

因其癡傻,無人照顧,常年受到虐打欺負。

長年累月,下人們愈發放肆,衣食用度一降再降。

據悉知,沒吃過一頓飽飯,基本以泔水為主,生病了無人關心,只能靠身體硬挺過去。

特別是林家二小姐林子柔經常借故鞭打她,以此取樂。

拓跋俊漆黑的眸子微微閃動。

像,太像了。

她簡直就像另一個自己。

自己好歹還有親信守護,至少這些年沒讓他餓著,冷著。

但她......

拓跋俊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經的日子,心臟猛的抽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

疼,太疼了。

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女罷了,居然...過著這樣的日子。

忽地,他覺得之前阿茶所做的一切皆有了解釋。

為什么拉著自己不放,為什么要讓自己陪著過夜,又為什么面對‘欺負’自己的人時可以不帶臟字地破口大罵。

她,應該很害怕吧,也很想有人陪陪她。

她被那些下人們謾罵時,心里也記住了那些詞。

而她心里又知曉一件事,夫君和她為一體,所以在面對她認知中其他人的欺負時,即便害怕她也選擇站出來保護自己。

拓跋俊握著紙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他太過聰慧,以至于敏銳到細想了太多。

腦補了一個柔弱的少女拼命保護自己的形象。

他繼續往下看。

據調查,林阿茶的一生周而復始,吃不飽飯,穿不暖衣。

挨打,挨罵,挨餓,實乃常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端倪。

一生所困將軍府西別苑,不存在任何意外。

刁難她的帶頭之人為將軍府張姨娘的女兒,林子柔。

老夫人對林阿茶的癡傻頗為不滿,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死不掉就行。

林阿茶一生過得艱難,沒有機會外出,更不存在其他勢力,可以排除奸細嫌隙。

拓跋俊放下手中的紙。

心中沉重。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嫡女都能過得幸福。

哪怕她擁有欽天監的預言加持,依舊無人將她放在眼中。

她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罷了。

非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有其他陰謀。

所以......

拓跋俊想起了神女的形象。

那句預言為真,阿茶,身上確實有神跡。

而現在,她分裂的人格正是她的蛻變期。

要保護她才行,拓跋俊的心底一軟,忽然覺得自己應該保護好她。

哪怕不是出于神女的目的。

已經嫁給了他,便是他的妻。

微風長驅直入,吹散了迷離的熏香,屋內的燭光搖曳,和陽光混在一起。

燈點了一夜,現在只能短短的一截,還在緩慢燃燒。

拓跋俊拿著三頁紙放到了燭光上。

火苗唰的一下竄高,紙熊熊燃燒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字跡變為灰燼。

“朱順。”拓跋俊輕聲喊道。

屋外的朱順立馬進來。

左丘格去操練男寵了,現在是朱順陪伴左右。

“這些天,你守在阿茶身邊。”

朱順略微挑眉:“殿下......”

拓跋俊不想解釋:“她目前對我來說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閃失。”

還有28天便是她神智回歸的日子,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欽天監的那句話是真的。

帝王自古多疑,這兩年他已經初露光芒,不能再讓父皇生疑。

所以,必須要穩中求穩。

既然上天將神女送到他的身邊,他就會牢牢地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神女喜歡男寵......

他可以親自為她挑選合適的男寵。

大不了登基之后,請她做幕僚。

朱順不再多嘴,順從道:“是。”

拓跋俊思索了一番:“從我‘病’了之后,可有其他異樣?”

朱順答道:“無他,和往日一般,朝中心思活躍的大臣確實很多,但調查后都不像是那個人。唯一入府的人只有陛下......”

拓跋俊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引出那個非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幕后之人。

卻沒想到此人如此沉得住氣,做事小心謹慎,不露馬腳。

連看一眼自己的將死慘相都不愿意。

也是,若是自己真的死了,等上那么十來天總會知道的。

看來此局,依舊是自己輸了。

這些年,和那幕后人斗智斗勇,有來有往,倒生出了幾分樂趣。

拓跋俊垂下眼眸,沉聲道:“三日后的安排做得如何?”

朱順恭敬地回答:“按照您的要求,重新制定了路線,并且會有虛假的馬車從原先的路線經過小樹林......”

拓跋俊眸光凝重,如此便好。

若阿茶真的預判到了此事,他便將真正信奉她為神女。

日光漸起,碧空如洗。

又是嶄新的一天。

拓跋俊繼續和朱順細聊著接下來的計劃。

這是他沉淀了三年的計劃,必當穩中求穩,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