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葉明凈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說她一點兒不介意昨晚的醉酒,那是不可能的。來到這個時空多年
,父皇、母妃、太傅、林珂、四位伴讀、計都、馮立、小桃桔子、花雕素潔,包括薛皇后等人,都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生命中。這樣的生活,她是滿意的。比起前世既精彩又有挑戰性。親人、朋友、伙伴、敵人,一個不缺。比之岳晶晶蒼白的人生,葉明凈的人生更加豐富多彩。
可惜時光交替,人事變遷。就像岳晶晶無法挽留住婚姻與生命一樣。她現在也一樣無法挽留住童年無憂的時光。人終究是要長大的,人心也會改變。天真無邪的歲月一去不復返。她終究是個女子,隨著年歲的增長,五人之間無性別差異的相處終會改變。
想要永遠保留他們之間最純潔的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都不去碰。
葉明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將頭靠在椅背上,半闔上眼睛。
有些人是不能動的。她是成年人,有著成年人的思量和自制力。四位伴讀,她從來就不打算和其中之一有些什么。那樣會破壞他們這一個整體。五人之間多年形成的難得默契和情誼,她舍不得破壞。
可惜,昨天竟然喝醉了。那些話大概把他們嚇壞了吧。喜歡不等于愛,這里的人想來不會明白。
不過這樣也好。看這四人今日不動聲色的行事,他們的想法應該和她也是一樣的。伴讀與公主,儲君與臣子,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
心情平復后,她打開秋風落葉的書櫥,取出那一封案件密函,再次細細的閱讀起來。
案件的發生很普通。今年二月時節,濟南府的郊外,發現了一具男性尸體,驚人辨認,是一位住在城中客棧里的秀才。
此人為著今年的鄉試而來,在濟南府的幾次文人集會中出現過,故而很多人都將其認了出來。
濟南府的通判審理了此案,判定是客棧老板見錢眼開,殺害客人后至荒郊拋尸。目的是侵吞其財物。證據就是,該秀才失蹤后,客棧老板并未報案,而是私自隱瞞下了他的財物。客棧老板在大堂上招供畫押。殺人重罪,老板被判了秋后問斬。后來,老板的兒子上告到知府處,說他父親是冤枉的,乃是屈打成招。知府審理后,維持原判。而現在,這封案件的喊冤信就通過銅匱送到了葉明凈的手里。
寫信人很體貼,知道太女殿下不是專業刑案人員出生。在信中將疑點分析的頭頭是道。比如,那秀才最后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是黃昏晚一直在店里的,客人們都能看見。直至夜深打烊。案卷上說,是老板將秀才引至偏僻處殺死,然后趁著黎明時分,出城拋尸荒野。信件上又分析,棄尸何須如此麻煩?分尸拋至糞坑豈不更便當?
信里將各項疑點說明的清清楚楚。還指出,那秀才在家鄉的夫人現今已經失蹤。村人說是跟著外鄉男人跑了。那對夫妻感情一直不錯,何以夫君去考舉人,家庭地位改變有望,妻子反而跑了?這也是疑點。
葉明凈看完后搖搖頭。憑著她多年電視、新聞、網站上總結出來的經驗。這客棧老板十有八九是冤枉的。理由就是上面說的,殺人不算什么,大清早的背著尸體,躲過城門護衛拋尸荒野,這才是腦袋有病呢。但是,這個老板身上疑點也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不然為什么不早早報案?那秀才夫人的去向很可疑,應該和案件也有關聯。
兇手是誰,真相如何。葉明凈并不在乎。秀才不是無名小卒,事件發生的地點又是濟南府郊外。加之有這么多疑點。派幾個高手出馬,比如葛涵之流,一定可疑查清真相。
問題在于查清真相之后的后續。別的不說,涉及案件的知府、通判、推官、仵作、衙役、師爺等等一系列人都逃不掉。明擺著是冤案,還這樣斷案,一定是有原因的。能從科考出身,其人就不會是傻子。簡單的邏輯分析根本難不倒他們。搞不好他們全都明白真正的案情是怎么回事。管管相護,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概括的。真的查起來,被牽扯的官員一定還不止這些。
接手這個案子,就意味著要斗倒一批官員。到底是誰放的這封信件?目的又是什么?
葉明凈想了想,吩咐馮立跟著,帶了一個司諫。去了文淵閣。求見方敬。
首輔大人正忙著。見太女來訪,頗為詫異:“殿下?怎么今日有空來此?”
葉明凈羞澀的笑笑:“方閣老。孤近日恰好讀書讀到吏治。對我朝的吏部官員格局有些不明了,故而來向閣老大人討教一二。”
方敬笑道:“殿下客氣了。我朝上百種官職、品級、分管職責,這些內容廖太傅無一不曉。來找老臣,殿下可是舍近求遠。”
葉明凈笑道:“非也。問詢太傅,固然能得到最全的答案。但古人云,凡事應自身先尋求答案,不明者再問其知者。如此,學問方才是自己的。所以,孤想向閣老討一份吏部官員職位書看一看。從中參詳一二。”
方敬沉默了。吏部全體官員的職位書,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不過這其中并不包括皇帝和太女。葉明凈向他討要,并不算逾矩。只是……這樣看來,太女想知道的,并不是吏部都有哪些官職。而是那些官職都是由什么人在擔任。
罷了,這些東西也不是機密。就算他不給她看,真心要查,也能查出來,不過費些事。于是方敬爽快的道:“既如此,老臣就陪殿下去瞧一瞧。只是殿下只能翻閱,不可帶走。”
葉明凈笑道:“這個自然。閣老可見著孤這司諫了?就是為著抄閱而來。”
方敬笑道:“只怕殿下一時半會的抄不完。”
葉明凈道:“那孤就先抄京城附近的。那些遠地方,明日再來繼續。”
方敬笑笑,帶著她來到吏部內堂,親自開鎖,將承慶二十三年的吏部官員文表奉上。葉明凈坐在一邊,翻出幾本來命那司諫抄寫。
方敬瞥了一眼,確實是直隸與京城附近的幾個府。
葉明凈和他寒暄了幾句后,道:“閣老大人公務繁忙,不必在此作陪。若是因著孤的緣故耽誤了政事,孤的罪過就大了。”
林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位姓原的要倒霉了。第二個想法則是,不知道太女是只打算揪住這一個呢,還是揪住一群?
葉明凈道:“這原青能去濟南府,必是走了門路的,林大人可能弄清楚他走的是誰的門路?”
林珂道:“這不是難事。這些東西都是半公開的。稍稍一打聽就出來了。就是濟南府那一眾官員的派系,也可以打探出來。”
葉明凈點頭:“這樣就好。同窗、同年、同座師、姻親,無非就是那么幾樣。盡量查的小心些,別讓人看出來我們對濟南府那一片有興趣。投這封密函的人還不知道是誰?我猜,一定有人在暗中觀測著這件事的發展。”
林珂暗驚,難道太女打算秋后算賬,清楚掉當初和她作對的人?心下忐忑,領命而去。
下午的時候,四個伴讀來了東宮。面上都有些不自在。葉明凈像沒看見一樣,把上午查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齊靖想了想道:“照這樣說來,有個人去濟南走一趟最好。”
葉明凈看看他們:“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這事得有個借口,總不能平白無故的去吧。”
齊靖道:“我去吧。我們家剛好有些事情要出門一趟,其中就有山東一帶。我和我娘說一聲,先去濟南府就行了。”
葉明凈道:“真的嗎?你別勉強,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齊靖微微垂頭:“是真有事。我娘近日打算去走訪一些親戚和朋友,其中有一位就在山東。我到時跟著去就行了。”
葉明凈愣了愣:“姑姑打算外出走訪親戚?現在?”大夏天的出門訪友?
其余三人也想到了這點,面露怪異。
齊靖咬了咬牙,道:“是。多年不走動了。也該去瞧瞧,原本就有這打算的。”
葉明凈不再追問:“那行。既然這樣,在濟南府走訪的事就交給你了,要幫手嗎?”
齊靖搖頭:“不用了。”
事情總要一步步做,目前有林珂和齊靖兩方面下手也夠了。葉明凈也就先放下此事。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后散開。
又過了兩天,葉明凈去昭陽宮請安的時候,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