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生涯

第兩百七十章 歲月催人老

歷史時空

第兩百七十章歲月催人老

星星亮亮的燭火點綴著一室柔光。寬敞的殿室中,因著那一池冒著熱氣的碧波溫泉,將冬日的寒冷驅散的一干二凈。

葉明凈穿著一身素白單衣,浸泡在溫泉水中。眼睛盯著遠處的燭火,微微出神。身邊的大木盆里,一如當年的睡著二皇子葉融陽。隨波蕩漾,不時抿抿小嘴,仿佛做夢時夢見了什么好吃的。

“屬下記得早早那時也就這么大。一眨眼真是快。”計都沒有下水,在岸上守著。見她神情不愉,故意說起輕松的話題。

葉明凈收回目光,在水中轉了個身,半躺在白玉石階上,喟然感慨:“是啊,真是快。一眨眼就長大了。應該有不少朝臣開始關心他的未來了吧。”

計都頓時閉嘴。因著葉融陽的關系,有些話他不方便出口。

“你希望暖暖長成什么樣的人?”葉明凈很突兀的轉了話題。看似與之前的感嘆毫不相關,實則內藏試探。

計都自然也聽出來了。他猶豫了片刻,道:“作為天波衛的計都,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希望。”

葉明凈聞言“呵呵”的低笑出聲:“計都,你變狡猾了哦。”她抬目正視他,“拋開天波衛的職責。你自己單純的想法呢?”

“我?”計都挑挑眉,彎腰湊近葉明凈,撥開她的濕漉漉的長發,于耳畔低語:“我只要能陪著你。”

“是嗎?”葉明凈目含笑意,側過臉同樣低語,“只這樣就夠了?”語聲呢喃,雙唇輕輕擦過他的下頜。空氣中洋溢出曖昧的氣韻,蠱惑人心。不由自主的勾起人內心的欲望。

“不夠……”計都嘆息著吻上她的耳垂,輕吮了一會兒,整個人滑入水中。認真的正面對著她:“可我知道,再多會讓你為難。”

葉明凈輕笑:“何以見得?不妨說出來聽聽?”

計都嘆息一聲,目光微露苦澀:“陛下,大皇子和二皇子,于我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您的孩子。您,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試探我。他吞下澀然的明了。轉過臉輕輕調勻呼吸。

葉明凈收斂笑意,沉默下來。她不是第一次在計都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苦澀。在她和陸詔商定生子之時,在她確認懷上葉初陽之時,在她告訴他葉融陽不一定是他的孩子之時。她見過這般的苦澀許多次。

可是,即便有過這許許多多的苦澀,這個男人依舊堅定的站在她的身邊。也許是職責,也許是從小經歷造成的性格,也許是對于皇權的敬畏……但無論原因是什么,葉明凈知道,她不會再遇見第二個如此對她的男人了。

既然已經擁有,就無需在意來由。站立在水中,葉明凈掰過計都的臉,在他的眉、眼、鼻、額頭、臉頰輕輕撫摸,細細描繪這張臉的輪廓。

這個男人,在不知不覺中已是陪伴了她這么久。這張臉,還是如同父皇離開的那個夜晚一樣。無論她在哪里,一樣的站在她身邊。也許,她可以試試。

“早早不光是長子,他繼承皇位有著天然的優勢。”霧氣氤氳中,葉明凈的聲音飄忽而遙遠:“他的父親會是他的磨刀石。他在孕育成形時就注定了躲不開皇位的紛爭。在成長中會遇著很多艱難的選擇,而這些選擇又大部分源于他的身世。等他能圓潤的駕馭之時……那一天,我也就無憾了。”

“父親是磨刀石?”計都撲捉到重點,驚愕的抽氣:“你,你是說陸詔”

“是。”葉明凈低低的陳述,“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朕沒有后/宮,早早少年之時便無法接觸到宮闈陰鷙。暖暖不是嫡子,父系不詳。兩人又是一母同胞,想必日后也難以構成威脅。況且朕也不希望他們兄弟傾軋,教養之時定然要引導他們兄弟和睦的。然這般純真無險長大的皇子,哪怕讀再多的書,也彌補不了世事洞明、人情達練。無法駕馭那些品性不一的臣子。朕不能教出一個活在真空中的皇子。”

計都滿眼震驚:“可是陸詔是早早的父親,他,他……”

“他會的。”葉明凈的眼中流露出一股難言的悲哀,“朕沒有更改玉牒。早早遲早會發現,姚善予入宮的日子和他出生的時日不符。只要他找到了陸詔,陸詔就一定會有想法。我,其實很對不起那個孩子。”

她的聲音低沉黯然。葉初陽早在出生之前,就刻意給其安排了一條崎嶇坎坷之路。固然,沿著這條路可以攀登到最高峰頂,成為天下至尊。但其過程艱難危險。而最不公平的是,葉初陽沒有選擇的余地。這是她最對不起孩子的。所以,她對著葉初陽,恨不得給予所有的愛。

“朕當年沒有選擇,必須繼承帝位。”葉明凈暗啞的聲音再度回響,“你在天波衛中,也沒有選擇。必須于眾多競爭者中勝出。早早,也是一樣。他沒有選擇。”她將目光投向睡著香甜的葉融陽,“暖暖,就不一樣了。他的生活要簡單的多。”

計都無法消化如此多的信息。他心中涌起驚濤駭浪。只有一個念頭在回蕩:原來,陸詔是這么個作用這個認知太過震驚,震驚到他久久不能回神。

泡溫泉雖然是一項各年齡層次人群都喜愛的活動。但對于年輕人來說,新鮮勁一過,天天泡在熱水里就很氣悶了。

這個時候,驪山行宮的度假村功能就體現了出來。

首先,它有專業人士可進行歌舞表演。但是,咳咳,僅限皇家使用。

葉明凈沒有此等閑情雅致。她忙著處理政務、教孩子、帶孩子、調養身體。好吧,事實是,葉明凈生活比較自律,對夜夜笙歌、醉生夢死沒什么興趣。宴會舉辦的少。如此一來,貴族們就只有自己找樂子了。

驪山行宮的其他娛樂功能被一一開發。如茶會、酒宴、打獵、燒烤、賽馬、打球等等。

眾權貴男女玩的熱熱鬧鬧。過了不久,女帝陛下大約是開了竅,終于不整日悶在碧波宮了。也開始外出散心游玩起來。

葉明凈將葉融陽留給懿安太后,自己帶了葉初陽、蕭榮成和蕭慧成三人出來騎馬。姚皇后照例隨行。

四五歲的孩子單獨騎馬,自然不能奔馳。只能坐在馬背上,讓人牽著溜達溜達。葉明凈的坐騎飛鳳已經退休榮養了起來,現在騎的是一匹年輕的大宛馬,身形高大,毛色綜黑。溜著溜著,不知怎么的就溜達到了馬球場。

葉初陽是第一次見人打馬球。生性好動的他,立刻就被這項狂野激情的運動給吸引住了:“母親,這是什么?”

葉明凈笑著下了馬,領他坐上看臺:“這是馬球比賽。早早你看。場地的兩端有兩扇球門。兩支隊伍要將球擊入對方的球門才能得分……”

配合著場中的賽事,葉初陽很快聽懂了馬球的規則。興奮的拉著蕭容成嘰嘰喳喳議論起來:“看,那人的馬多快……呀要進球了”

女帝陛下來到球場。一眾比賽的人和觀眾很快發覺了。賽事暫停,兩隊球員紛紛下馬,與看球的人一同按照品級資歷,排列有序的向她行禮:“參見陛下,參見皇后殿下,參見大皇子殿下。”

蕭慧成敏捷的拉著蕭容成避到一邊。葉初陽吃驚的看著原本熱火朝天的賽場頃刻間因為自己母親的到來而停止。人人躬下身,一順眼望去,處處是后背。

葉明凈一瞧。認識的人還真不少。有晉侯薛渭之、茂國公世子王安園、慶國公世子孫承嘉、武成伯長子顧朔、思康伯世子長子江鴻等等。

都是老熟人。一張張昔日年輕的面容如今都染上了歲月的風霜,不再光潤皎潔的臉上胡須縷縷。乍一看還以為是陌生人。葉明凈一陣恍惚。腦海中忽的就冒出“歲月催人老”這幾個字。

“眾卿不必多禮。”她很快回過神,笑道:“朕見著這邊熱鬧,特意過來瞧瞧。快別停下,接著賽。贏了的一隊,朕有賞”

兩支馬球隊的隊員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兒郎。中氣十足的在場下高喝:“謝陛下觀戰。”回頭又互相吆喝起來,“兄弟們,咱們接著戰。決一勝負贏的人向陛下討彩頭去”

“好咧”十幾個少年氣勢十足。

強烈的反差對比驚的葉明凈坐下后,頻頻向身邊的這幾人看去。心中納悶無比:怎么忽然就老了呢?明明三兩年前還都是翩翩美男子的?難道說說男人也會凋零?

王安園熱絡的向葉明凈套近乎:“今日真是難得,得見陛下有興致。對了,臣記得陛下也是騎射好手來著……”

葉明凈心不在焉的附和著。順道盯著王安園瞧瞧,又回過頭去看姚善予。姚皇后哆嗦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向后移動半個位置。

怪了?她家小筑子明明還是風華正茂的樣子。記得王安園也就比王安筑大個六七歲吧。男人三十一枝花,他怎么看著跟個老頭子似的?還有薛渭之也是。這幾年她忙著戰亂,新年晚宴要么是跟著那些公、侯、伯們周旋,要么是忙著安撫新舊朝臣。這些二代權貴,還真有兩年沒怎么見了。結果好么,一見就是個大驚嚇。

“陛下,臣,臉上有什么嗎?”王安園終于被她看的不自在起來,他自認自己現在是往四十跑的中年人,不會有桃花運。下意識的伸手在臉上摸,再看看,沒有臟東西啊?

“啊”葉明凈低呼一聲。她終于發現問題所在了:“安園,你什么時候留的胡子?”再環顧薛渭之、孫承嘉、顧朔、江鴻:“怎么大家都留了胡子?”下巴上短短長長不一,憑添幾分老態。真是太難看了,難道長安城最新潮的流行是留胡須嗎?

王安園一愣,驚訝的回頭和那幾人對視一眼,神情詭異的回答:“陛下,臣已三十多了。自是要蓄須的。”

葉明凈也是一愣。后知后覺的想起,貌似、好像,本朝風俗是有這么一條。

其實吧,千年來都有這條風俗的。二十弱冠,三十蓄須。

這個不能怪葉明凈。她過來之后,滿皇宮除了承慶帝就沒有留胡子的男人。于是,葉明凈同學關于胡子的思維還留在上一輩那里。滿大街的男人,二十歲到八十歲統統沒有胡子。

后來,她見到了宮外的男子。偏偏那時由于年齡原因,她見到的男人也都是兩極分化。要么是翩翩少年,如齊靖、薛凝之。要么就是中老年大叔,如黃庸行、方敬、薛惟、顧緝。惟一一個在她眼前從美青年向美中年轉化的男人,是林珂。可惜林珂轉化的時候葉明凈年紀太小。人數又少,震撼力絕對沒有現在這一幕來的強勁。

曾經的三百親兵也有過這類蓄須變化。可人家個個彪悍,原本就是粗獷型的,胡子又長的很性格,看著不扎眼。

關鍵還是這些世家權貴男子的前后對比太強烈。胡子留的很藝術,都是一綹一綹的長須。看著足有四十歲。

許是葉明凈哀怨的目光太過直接。孫承嘉看了看姚皇后,了然的一笑:“陛下和皇后殿下,看著還是和三四年前一般的模樣。”

這話一說。薛渭之、江鴻、顧朔、王安園齊齊將目光投向姚善予,特別在他的下巴和嘴唇之上停留了一會兒。目露恍然。

女人當然是喜歡俊朗的少年。皇后殿下連胡子都不敢留。一把年紀還光著個下巴,看著和太監一樣。邀寵邀到這份上,也算不容易了。

姚善予又打了個哆嗦。

顧朔卻是心下嘆然。陛下的容貌一如十八九歲的女子。哪里像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換了他有這般承老天厚愛的妻子,也會患得患失的。姚皇后的舉動完全可以理解。

幾個二代勛貴只有他在胡思亂想。其余人自不會為自身的相貌有什么遺憾。他們心里看重的另有丘壑。幾人中間,薛家、江家、顧家都在西北新牧場、加工作坊以及邊疆貿易中摻和了一腳。家族勢頭蒸蒸日上。需要的,只是和陛下保持親近就好。言談間隨意自在些就好。

惟有王安園不同。茂國公府在葉明凈戰事初敗之時,站在了議和派一隊。對于后來的“戰爭投資”雖未反對,卻也采取了不合作態度。這種一貫求穩的做法,在廣平女帝的睿智下栽了個大跟頭。

戰事結束后。幾家當時反對她的勛貴雖然沒有遭到打壓。日子卻也不好過。別人都在蓬勃發展之時,你卻一無所獲,就是家族勢力的倒退。幾個保守的世家如今日子艱難。西北的新利潤他們一點兒羹都分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發財,各種滋味,實非為外人所道。

現下好容易有機會近距離單獨接觸女帝陛下,當然要抓緊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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