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芃姬不打算現身,自然不會讓旁人發現自己的蹤跡,她的唇角始終噙著冷笑,聽著底下那對男女你儂我儂、互訴衷腸,又因為現實阻礙而不得不各奔東西,相忘江湖。
講真,換一個腦子比較活躍的八卦黨,分分鐘能寫出一篇虐戀情深的小短文好么?
姜芃姬眼皮子一抬,直播間已經冒出各種各樣的虐戀段子,有一些精通各種言情橋段的老司機,他們還能精確猜測安伊娜公主和巫馬君的對話,一唱一和,簡直了……果然都是套路。
要不是場景不對,姜芃姬都能笑出來。
自作聰明的人,一向是最蠢的,底下這倆男女,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絕配。
姜芃姬樂得看好戲,直播間的觀眾卻不是很理解。
:阿婆主,那個巫馬君不是你庶妹未來的夫婿?他當著你的面偷人,你就沒點兒脾氣?虧寶寶還期待你妹控發作,動手把巫馬君和那個小姘頭都打一遍。
不是一個觀眾這么期待的,而是整個直播間的觀眾都是這么期待的。
他們早已經習慣姜芃姬二話不說就是懟、護短不講理的作風,哪怕是庶妹,擱古代是妾生女,擱現代是私生女或者小三生的,但這里是古代啊,庶女也是有人權的,名正言順的。
他們沒想姜芃姬如何為這個庶女打抱不平,但巫馬君還沒把人娶回來就青天白日和另一個女人嗯嗯啊啊,也忒不是東西了,依照主播這個脾性,肯定要出面將人打一頓才對。
姜芃姬笑了笑,經過上次長情巷試探柳佘,她基本已經摸準府中庶女的身份。
換而言之,那位庶女從誕生起就跟柳府不是一路的,以后也沒可能一路。
至于“兄妹情”或者“兄弟情”之類的,那更加沒有影兒。
柳佘顧及到這一層,早就暗中授意繼夫人和碟夫人,盡可能將柳羲和庶子庶女隔開。
沒有相處過,自然談不上什么感情。
明知那個庶女身份有異樣,極有可能是對立面的,柳佘意圖將庶女嫁給巫馬君,擺明了是挖了一個坑等這個小子跳……這樣的情形下,姜芃姬還為一個庶女出頭,吃飽了撐著。
:整巫馬君和那個安伊娜?呵,遲早的事情。
姜芃姬要走的路,這倆都是阻礙她的絆腳石,也許是小碎石,也許是鵝卵石,遲早要踢開。
不過,理由卻不可能是為了一個毫無干系的庶妹出氣。
很明顯,直播間的觀眾都喜歡不帶腦子湊熱鬧,根本沒人瞧出姜芃姬經的文字游戲。
安伊娜公主深情滿滿地目送巫馬君離開假山,她則待在原地仔細梳洗了一下儀容,然后神色如常地離開,姜芃姬繼續坐在上頭不動如山,不過幾息,已經離開的安伊娜竟再度折返。
姜芃姬挑了挑眉,能被北疆皇庭予以期待的公主,倒是有幾分本事。
安伊娜沒有發現她,但這人疑心病卻十分重,佯裝走遠又悄悄折回來看了一眼。
等她的氣息徹底遠離了,姜芃姬輕松地跳下假山。
此處通風順暢,這對男女胡鬧留下的氣息已經弱不可聞,然而對于五感異于常人的姜芃姬來說,滿鼻子都是異樣的氣味,令她眉頭輕蹙,眼底流露出些許厭惡和輕蔑。
稍稍控制五感,那種令人反胃的氣息才淺淡不少。
她又摘下腰間另一個香囊放在鼻尖輕嗅,這才好受了一些。
巫馬君與安伊娜前后腳離開,姜芃姬則選了另一條羊腸小道,七拐八拐之下離開了假山群。
今兒個日子特殊,平日里寂靜的花園多了人氣,不少衣衫艷麗、裝扮精致的貴女相攜游園,眉間或者額頭點綴著精巧細致的大紅花鈿,那鮮紅的顏色將周遭肌膚襯得更加雪白細嫩。
東慶如今的風氣還算不上太封閉,男女相攜同游雖然會被人詬病,但也算不上天大的大事。
所以,除了這些人比花嬌的貴女,花園內、水榭旁、小亭中……不乏衣衫翩翩的少年郎。
出于默契,雙方涇渭分明,哪怕是熟人,也只是隔著一片小林或者花叢遙遙對視,很快就錯開眼……考評這一日,不僅關系到士族貴子的官場前途,說不定還影響他們終身大事呢。
姜芃姬自然也是“貴子”,只是年紀還小。
她年紀尚幼,身量尚小,容貌五官卻十分標志,偏向女性但又充滿英氣,若是等個幾年徹底長開了,再添點兒功名,弄出點兒名聲,這可是不少世族貴女心目中的良人形象?
最重要的是,臉一定要帥!
不是陽剛,而是摻和了女性柔和、如玉溫潤的美——最好雌雄莫辯,不僅如此,身材還要高挑清瘦、氣質必須溫潤如玉、待人一定要微風細雨,滿腹詩書,才華橫溢為佳。
避開那些貴女走的道,姜芃姬環顧一圈,去了地勢比較高的望風八角亭。
站在這里,憑高遠眺,視力好一些能看到那些參加考評的士子。
她過去的時候,八角亭已經坐著三名陌生男子,姜芃姬不認識他們,只是禮節性頷首。
對方也沒有介意姜芃姬過來驚擾,而是微微一笑,扭頭與友人繼續談笑。
落英繽紛,飄零墜落的花瓣隨風而動,鋪滿了一地,百余士子零散坐落在河畔旁、小林間,身姿婀娜的侍女端著美酒佳肴穿梭其間,間或還有絲竹管弦的雅樂之聲悠悠傳來。
姜芃姬和一群直播間觀眾都靜默了,表情有些微妙。
踏馬這也能叫考試?
哦,不對,人家這是考評。
:我大概是上了一個假學校。
:我大概是遇見一群假老師。
:我大概是做了一堆假試卷。
:我大概是進了一個假考場。
姜芃姬:“……”
隔著這么遠,旁人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但姜芃姬卻不一樣,眾生百態盡入眼底。
此時,衛慈發髻微有異樣,他抬手一模,一朵盛開正艷的美人睡落在他發頂。
美人睡,獨在秋冬兩季盛開,越是寒冷,盛開越艷,香氣撲鼻。
他看著花兒略略出神,不知想到什么回憶,表情變得有些澀然。
此時,仿佛察覺到一股視線,他悄悄順著望去。
盡管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但他又怎么會認不出來?
衛慈表情默然地用手碾碎了那朵美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