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慈瞧了眼呂徵那個模樣,失笑道,“你都能抱著炭盆睡覺了,還冷?”
呂徵是獵戶之子,自小也是山里來去的,怎么身子骨如此畏寒?
“當然冷小時候冷怕了”呂徵嘀咕一句,恨不得整個人住進炭盆里面。獵文ΔΔ
要是沒有嘗過那種手腳都要凍碎的滋味,他哪里會這么畏寒?
衛慈聽后,安靜了幾息,神色帶著幾分追憶。
旁人都知他是衛氏嫡子,卻不知他也曾有過一段被所有人都冷漠的陰暗日子,天一冷,房間冷得跟冰窖似的,一個冬日下來,他甚至不知道炭火份例去了哪里,只能害怕地縮在被窩。
哪怕后來長大了,畏寒懼冷的毛病也深入骨髓,天氣一涼手腳就冰涼無比。
后來,又是怎么改善了?
子孝,你的手腳怎么那么冷?
來,朕勉為其難給你抱抱好了。
相較于他冷得跟冰坨子,某人倒是全年熱烘烘地像是移動火爐。
衛慈想到這里,雙頰驀地多了幾分紅暈,只是馬車內暖氣充足,不甚明顯。
“多穿一件也不知道,也不怕冷著”衛慈沒了心情看書,不知對誰呢喃。
呂徵茫然地抬頭,倏地變為欣喜,“還是子孝好,知道體貼哥們兒。”
說著,他打開了衛慈的衣箱,最上面整齊疊放著一件厚實的白毛披風,上面壓著一幅畫卷。
衛慈:“”
呂徵:“我看這件兔毛披風倒是挺暖的,給我披一會兒。這畫,誒,子孝妙手丹青,畫得真好看。”
“呂少音,下車去!”
呂徵一懵,他再不懂,也知道自己似乎動了什么不改動的東西,連忙扒著馬車車門。
“就不,就不下去!衛子孝,你這負心漢,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得凍死了。我要是凍死了,半夜就入夢找你徹夜詳談”呂徵扯開嗓子,鬧得像是殺豬一般。
他一副“你趕我下去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勢,鬧得衛慈險些氣得仰倒。
曾經誓與舊主共存亡,哪怕圍城半年,米糧盡無,依舊不肯彎腰屈服的呂少音,就這德行?
衛慈深深懷疑,連書十封繳文,痛罵宸帝,最后一躍殉主的呂少音,根本就不是眼前這貨!
馬車的隔音設施又不好,呂徵嗓門又大,鬧得前后好幾輛車的同窗都聽到這里的動靜。
韓彧聽到動靜,笑道,“子孝,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竟然被罵負心漢了?”
衛慈氣得臉色漲紅,奈何他還是有節操的,沒有解釋,但呂徵就是個沒皮沒臉的家伙,竟然同樣不顧儀態,腦袋探出車窗,“子孝也該到了成婚年紀了,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這會兒他正要殺人滅口呢,文彬那邊能否收留徵住個幾日?”
韓彧笑道,“收留不得,子孝要是尋你滅口,彧可保不住你。”
姜芃姬正跑了一圈回來,聽到他們調侃,不由得蹙眉。
“不就是一兩張避火圖么,這么磨嘰害羞做什么?”
此話一出,呂徵倏地趴在車窗大笑,衛慈臉色鐵青。
他怎么也沒想到,曾經交集不多的呂徵,本性竟然如此惡劣!
呂徵也是見好就收的人,看風向的本事極強,見衛慈真的動怒了,不由得抬拳輕咳。
“子孝見諒,此番的確是徵魯莽無狀,玩笑開過頭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一二。”
衛慈干硬地道,“下不為例。”
呂徵聽到這話,瞬間滿血復活,眼睛滴溜溜盯著畫卷瞧。
紙張問世之前,文人墨客多半以上好的布匹為底,潑墨作畫。
如今有了改良的竹紙,這才慢慢改用紙張,有了這種紙質畫卷。
呂徵一早就知道衛慈擅長極多,瑯琊甚至有人傳聞他乃是前朝鬼才瑯琊皇甫轉世,文采不亞于當世的淵鏡先生,再過幾年,甚至會更為出色,但傳聞畢竟是傳聞。
淵鏡先生在呂徵眼中,宛若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衛慈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聲譽?
如今一看他親手所畫的內容,隱隱有些服氣。
畫卷之中臥花而眠的女子,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能睜開微醺的眸子,若非衛慈臉色不好,呂徵甚至忍不住想要以手探試對方的鼻息,瞧一瞧畫中的人是不是活著的。
女子著裝極為大膽,窄袖半臂,露出兩截雪白手腕,她的裙擺僅能蓋住小腿,腳腕掛著兩枚銀圈,雙足枕在美人睡的花瓣堆上,襯得紅的越紅,白的更白,令人心旌搖曳。
“這人,瞧著模樣有些眼熟?”
呂徵喃喃,盯著那人的臉瞧,衛慈已經將畫卷從他手中抽走,細細卷了回去。
“你眼花了。”
衛慈將衣箱拉過來,把披風從上層塞進下層,畫卷更是藏得嚴嚴實實。
呂徵:“”
總感覺眼前這位衛慈,與傳聞中風光霽月的衛郎君,有很大出入呢。
不過,這么好的畫技,要是真的跑去畫避火圖,那場景,豈不是真實得令人不忍直視?
盡管不是避火圖,但畫這樣大膽的內容嘖嘖,衛慈也不是多正經的人。
呵呵,很不巧,衛慈也覺得這個呂徵跟記憶中的呂少音天差地別!
兩人的內心十分默契。
“我”大概是碰到了一個假的呂少音衛子孝。
又行了大半天,仆從開始生火做飯,一輛輛馬車圍出一片空地,擋住周遭的風。
姜芃姬暗中問系統,“孟恒人呢?你要是不告訴我這人在哪里,我怎么去救?”
系統道,“不急,等會兒就來了。”
沒過多久,這里剛剛架起三堆篝火,遠處隱隱走來幾個頂著風雪的影子。
姜芃姬還騎在馬上,她道,“我先去看看,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他們已經離開上京范圍,外頭也不平靜了,極容易碰見土匪或者被土匪搶劫的人。
出于慎重考慮,先由姜芃姬去探一探。
“前面是何人?”姜芃姬駕馬攔截。
對面只有三人,看衣裳應該是一個小廝,兩個護衛。
小廝裝扮的人對著姜芃姬作揖,說,“小人乃是孟郡郡守大郎君身旁的書童,路面顛簸,雪地又滑,馬車車轱轆不慎壞了,如今不知是好。瞧見此處有篝火,冒昧過來尋個幫助。”
姜芃姬蹙眉,反問道,“孟郡郡守府上的大郎君?可是上孟下恒?”
小廝道,“正是奴家郎君。”
姜芃姬冰冷的面容回暖幾分,道,“這可巧了,我父親乃是河間柳佘,要說親戚關系,這位孟恒可是我的大表哥呢。他人現在在哪里,我過去瞧瞧。”
小廝一聽到柳佘的名諱,正暗道糟糕,沒想到姜芃姬竟然認親了,頓時松了口氣。
雖然河間柳氏和滄州孟氏關系不好,但論血緣關系,孟恒的確是柳羲的大表哥,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