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跟亓官讓說自己多久多久沒睡,對方卻用“你少騙人”的眼神瞧她。
“兒子不孝,讓父親千里迢迢從崇州跑來這里如今世道不穩,這一路上多危險。若是父親掛念兒子,令人傳書一封即可,何必冒著這么大的風險親自過來?若是路上出了事,兒子可會愧疚一世”姜芃姬關切地道,路上那么危險,柳佘竟然還敢到處亂跑。
柳佘啞然失笑,道,“沒親眼瞧見你,為父心里總不踏實。”
地動發生太過突然,哪怕柳佘遠在崇州,那時也感到了些許震動。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身處地動中心的女兒怎么樣了。
“如今看到了,今夜能睡個好覺。”柳佘溫和地道。
羅越暗中瞧了眼柳佘,真正溫潤如玉的男子,一身風儀高貴難言,再看看姜芃姬,他腦海中只能浮現對方各種兇殘的表現,人家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準備殺人
畫風如此迥異的兩人,竟然是親生父子?
姜芃姬低聲道,“兒子愧疚,令父親擔心了。”
柳佘抬手揉了揉閨女的腦袋,無聲安撫,他格外喜歡這個動作。
柳仲卿!不準摸我家陛下尊貴的腦袋摸笨了怎么辦?
女子嗔癡笑鬧宛若昨日,成了他回憶中最鮮明的記憶。
仲卿別太兇,對她溫柔些我家陛下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人,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仲卿,你得答應我,以后不準虧待她好好待她,好好愛她這是為了她好,更是為了你好我想你和她都好好的活著哪怕我不在了你們都好好活著讓我看到不一樣的歷史好不好?
古敏臨終前的一番話,無人時候,柳佘總會來回琢磨。
她是不是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她是不是活得比以前更加灑脫肆意?
柳佘闔下眼瞼,掩住心中所想。
思念如網束縛,使他心中醞釀的恨意越發濃稠。
柳佘這次只是為了求個安心,看到姜芃姬安然無恙,他打算休整兩天就返回崇州。
風瑾幾個頗有眼色地將攬下姜芃姬的任務,給她空閑時間陪父親談天說地,成全孝道。
也正是這個時候,李赟提前回來了,身邊并沒有跟著第二人。
孟渾問他,“漢美,你師父沒有接過來?”
李赟失落地道,“師父留下一封書信,說是尋仇人報仇去了。只是赟跟著師父多年,根本沒聽他提過什么仇人如今冷不丁地說去報仇,實在是令人心焦。不過師父武藝高強,在外行走不會有事兒的。”
孟渾暗中撇了撇嘴,他對這話抱持保留態度。
能教出李赟這般單純無垢的孩子,估計那位師父也復雜不到哪里去。
如今這個世道那么混亂,出門不帶點兒心眼,回家練褲衩都不剩下。
李赟去縣府找姜芃姬銷假,提前回歸崗位。
剛一進門,他便看到自家主公正陪著一名中年男子用膳。
“主公,屬下銷假歸來”
柳佘抬頭,一雙眸子漸漸睜大,失聲喊道,“少和?”
姜芃姬和李赟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后者更是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后。
沒人呀。
難道是在喊他?
柳佘脫口而出之后,立刻意識到自己誤會了。
眼前這個人太年輕了,身材也過于高大,與記憶中的人不符合。
他示意李赟近前,神色復雜地問道,“你叫什么?”
李赟瞧了一眼姜芃姬,眼神征詢。
姜芃姬回答,“漢美,這位是家中老父,你喚他老太爺。”
柳佘表情變得有些糾結,“漢美?這是你的表字?”
這表字還真是符合此人的臉,這也的確像是那人能取的,一看就不正經。
“回老太爺的話,晚輩姓李名赟。您若不嫌棄,喚一聲漢美也行。”
“李赟?你姓李,不姓謝?”柳佘眉梢一挑,問,“那你身邊可有一個姓謝的男子?”
“家師姓謝。”李赟不知所以,老實回答,“老太爺認識晚輩的師父?”
“你喊他師父?”柳佘頗有些好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諷刺,“他如今窩在哪里躲著呢?”
李赟一頭霧水,自己不喊師父為師父,那該喊什么?
不僅如此,眼前這位老太爺似乎認識他師父,言辭之間還是一派熟稔的感覺。
“家師前些日子出去云游了,說是尋找仇人報仇,讓晚輩不要掛念他。他要是還活著,肯定會回來找完美,若是不幸沒了命,也不用替他報仇。”
說出這些話,李赟瞧著有些懨懨的,仿佛打了敗仗的小公雞。
柳佘嘖了一聲。
刻薄道,“他去尋仇?嘖,那你不用等了,這人八成連尸骨都留不下來。”
李赟火氣直冒,哪怕眼前這人是主公的父親,認識師父的故人,他也生氣。
“你知道你師父要去找誰報仇么?”柳佘不懼李赟眼中的怒火,嘴角帶著些嘲笑,自顧自道,“強闖中詔皇宮,橫豎都是個死。哪怕他謝少和再有天大的本事,一雙槍法耍得再好,那也是找死的下場。”
這番話,不僅將李赟驚到了,姜芃姬更是驀地睜大了眼睛,盯緊了李赟的臉。
李赟后槽牙緊咬,“家師的敵人龜縮在中詔皇宮?”
“差不多。”柳佘抿了一口茶,眼神復雜地看了眼李赟,“我瞧你師父的意思,應該沒打算讓你知道真相,既然如此,我也不當那個壞人。小伙兒,跟著蘭亭好好干,你的前途很光明。”
柳佘暗暗砸吧嘴,姜朝十大上將軍之一,前途能不光明么?
只是,他從未想過李赟竟然是謝謙和那個女人的兒子,簡直是筆算不清的孽債。
李赟心頭亂糟糟的,猶豫一番,他問柳佘,“老太爺與家師很熟悉?”
柳佘感慨道,“謝少和與亡妻是發我倆勉強算是熟悉。”
曾經鮮活的人,如今皆已風流云散,令人不勝噓唏。
“對了,你今年幾歲了?可有婚嫁?”柳佘問道。
李赟略顯局促地回答,“晚輩今年二十了,還未曾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