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夫人欣賞著自己的護甲,眼角帶著輕蔑之色。
“張夫人現在可是聽到了,柳府沒有你要的人。若是繼續胡攪蠻纏下去,欺負柳府二房無男丁在府,這事兒可就真的沒完了。張氏大小也算個望族,至于你?算得個什么東西!”
繼夫人這番話可算是將人張夫人氣得面色發青,盯著繼夫人的眼神似乎能噴出毒液。
她深吸一口氣,暗暗捏緊了拳頭,修長的指甲嵌進手心肉里,臉上帶著一絲獰笑。
“孟夫人這話是什么意思?人就是跑到了你們府上,明明確確就是你們拐了我們張府的少夫人。別說你們當家不在,就柳仲卿在,他也得給一個說法。”
張夫人陰陽怪氣地諷刺古蓁,故意在“孟夫人”的稱呼上咬重讀音。
繼夫人古蓁的底細,河間貴婦有誰不知道?
原先的丈夫是滄州孟湛,之后不安于室,跟自己丈夫孟湛和離之后,扭頭又嫁給自己的姐夫,真是沒見過這么不知廉恥的女人。
好女不二嫁,一女不二夫,像古蓁這樣敗了私德的女子,柳氏宗族怎么不將她抓起來沉塘?
繼夫人古蓁聽到張夫人的稱呼,原本就陰沉的臉越發不好看了。
張夫人以為自己占優勢了,不由得得意洋洋。
“這女子嫁人之后,當以夫為天,從一而終,這才是女中典范,女德之首。聽聞孟夫人還在滄州的時候,便是不安于室之人,那個孟湛為了顧及兩家臉面才未將你休棄,反而是兩方和離。不是我多嘴,孟夫人的確該好好念念女四書,懂什么是廉恥。”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蝶夫人暗中瞧了一眼繼夫人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看了。
繼夫人啜了一口茶,壓下內心升騰而起的怒火。
那位張夫人繼續道,“我那兒媳,不安于室,擅自潛逃,這般罪大惡極之女,敗壞了張家數百年清譽。我們自然要將她擒拿回去,好好問罪,至于孟夫人你……勸你一句,自己還是一身騷,別人家的事情少……啊!”
繼夫人依靠在憑幾上,手中的茶杯直接向張夫人臉上丟擲而去,見她臉上潑了一臉的茶水和茶漬,繼夫人暢快地笑出了聲。
室內寂靜無聲,只有張夫人失態地尖叫以及繼夫人好似黃鸝般悅耳的笑聲。
“我古蓁,出身真正的名門望族,說家養學識,還輪不到你一個家道中落的寒門之女置喙。”繼夫人離了離衣裳,,姿態高傲地道,“張趙氏,你身為失孤之女,嫁給張氏獨子,的確是依照騰達了。自個兒跟腳低,所以自卑自賤,將自個兒丈夫視為天,視為地,我也能理解。畢竟,女四書那玩意兒,越是自卑自賤的女子,越是奉為圭臬,您說我說得有理么?”
張夫人眼神一狠,察覺殺意的姜弄琴立刻有了反應。
她上前將張夫人擒拿,張府帶來的人見識不對,想去救人,沒想到也被柳府家丁制服。
“上我們柳府鬧事,張夫人怎么不查一查,我這柳府是個什么情形?另外,你得記住一件事……”繼夫人姿態高傲,盛氣逼人,走至張夫人面前,帶著護甲的手指狠狠捏著她的下巴。
“喊我柳夫人,喊錯了,可會出人命的。”
張夫人心中駭然,頓時明白為何之前派人來柳府討要上官婉會失敗。
聽繼夫人說要殺人,她心中駭然,心臟砰砰直跳,花容失色。
“你敢?”
她原本也不想親自過來拿人,但上官婉留下一封休書逃走,實在是扇了張氏的臉面。
張趙氏這才忍不下這口氣,直接在新年這一日過來拿人,順便也是想給柳府一點兒顏色瞧。
但她忘了,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在絕對力量面前,全都是狗屁!
自從女四書風靡河間之后,古蓁就被一群貴婦排擠了,有什么活動都避著她。
不過這些貴婦也忘了,人家古蓁一向喜歡蹲在家里,根本不屑跟她們交流。
只是,古蓁長久不露面,多少也給眾人產生了一種錯覺——
柳佘之妻古蓁,再嫁之女,經歷兩任丈夫的臟女人,沒有資格跟他們平起平坐。
繼夫人詫然地反問,“我為何不敢?不知是誰給了張夫人錯覺,以為我不敢的?”
說完這話,她倏地捏緊了張夫人的下顎,迫使她靠近自己。
繼夫人殷紅飽滿的唇吐出令對方渾身寒冷的話。
“不過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眼界也就那么點兒了。讀了什么勞什子的女四書,本來就笨的腦子更加愚不可及。不信的話,你可以回去問一問你家丈夫,問問他,我若是帶人上門砸了你們張府的大門,他敢嗆回來么?敢嗆一個字,我古蓁這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松開張氏的下顎,古蓁抽出一只帕子細細擦了手,好似碰見了什么臟東西。
她狀似無意地道,“果然是寒門出來的,小家子氣得很……”
張氏氣得臉色鐵青,奈何弄琴的手好似鷹爪,緊緊禁錮她,她掙脫不得。
“張夫人這般精通女四書,你能否告知我,若女子身子被陌生外男看去,是不是該以死謝罪?”繼夫人回到上首坐著,慵懶地依靠著憑幾,“我可記得張夫人未出閣前,以針線為生,時常出門與秀坊商賈打交道。有一年落水,被幾個路過的村夫救起……嘖嘖,不知道張夫人給你家夫君,戴了幾頂綠帽呢?”
繼夫人以袖子掩著唇,眸光透著幾分不懷好意。
“這事兒可不能瞞著,趕明兒我上門問一問張氏的族長,你這般不知廉恥的女人,是不是要抓去沉塘,以保全張氏聲望。畢竟,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張夫人該以死以全清白啊。”
張夫人面色已經化為蒼白,生怕繼夫人會動手要她的命。
盡管她不覺得古蓁敢這么做,但自個兒性命重要,不容冒險。
“送客!”
繼夫人的表情倏地一沉,揮袖送客,弄琴像是抓小雞一樣將這位尊貴的張夫人請了出去。
蝶夫人笑著道,“夫人還真是不怕麻煩。”
繼夫人眼睛一斜,無所謂地道,“上頭有姐夫擔著,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