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玻璃的原材料是分文不值的泥土砂礫,燒好之后能賣數萬貫,存在數千萬倍的利潤差,但這筆錢有這么好賺?沒有合格的技術和燒制環境,次品太多,合格的成品太少。
哪怕是姜芃姬這里,匠頭也是經歷了上百次的失敗,這才一點一點完善,成品率依舊不高。
她這里經得起揮霍,畢竟磚窯的主職業是燒磚,玻璃只是順帶燒制,能成則成,不成拉倒。
那些沖著玻璃能賺錢的商賈和投進所有身家的百姓呢?
他們想要燒出合格的玻璃,需要經歷多少次失敗?
砌窯需要錢,燒制需要燃料,很多家庭冬日都燒不起煤炭,又怎么能燒一窯又一窯的玻璃?
誠然,一萬件失敗品中,有一件合格成品便能包賺,但他們的身家能經得起這般揮霍?
等他們燒制出一件合格的玻璃,外頭那些大商人已經燒出了數萬件,玻璃根本不值錢了。
姜芃姬能想象中詔國內瘋狂燒玻璃的場景,但多少人能從中獲利,甚至是回本?
寥寥無幾。
有人賺錢么?
肯定有!
賺錢的人全是第一批燒制出玻璃的,以及后來投入其中的大商賈,前者占據了先機,穩賺不賠,后者有人力資源和財力資源,能在玻璃快速跌價之前售賣出去,免于損失。
至于那些跟風的百姓以及商賈,占不了時機優勢,又沒有足夠的財力資源,最后只會虧得傾家蕩產,連褲衩都不剩。至于古信見勢不好,早早脫身的見識和果決,姜芃姬十分欣慰。
若是換一個人,稍稍猶豫一番,恐怕賺不來最后的三百多萬貫。
好好安撫了古信,姜芃姬正欲離開,亓官讓眼神略略閃爍,起身跟上。
走至無人走廊,姜芃姬扭頭問他,“怎么了?”
亓官讓面色略顯遲疑,問道,“主公,玻璃制作之法泄露,當真不是內奸所做?”
他是個細心如塵的聰明人,別看平日存在感不高,但姜芃姬手底下的人沒一個敢輕視他。
姜芃姬道,“應該不是她,時間上來不及。我倒是傾向于有人同樣知道這個制作之法,見我在北疆賺了大錢,一時眼熱,跟風照做。只是,那人太蠢,管不好手底下的人,反而被鉆了空子,令玻璃制造之法風靡開來。里面的利潤太高了,值得人堵上全部身家搏一搏。”
亓官讓不贊成地道,“主公,恕讓不贊同。如今您已今非昔比,應當更加心謹慎。明知道那個內奸對您不利,縱然不將她斬草除根,也該派人時刻盯著,免得她暗中作妖。”
姜芃姬笑了笑,道,“文證,這個道理我懂。但是,不能這么做。”
亓官讓詫然,“為何?”
姜芃姬沉默了一會兒,道,“僅僅是因為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內奸,反而是雙面內奸。”
亓官讓面色一變,“雙面內奸?”
她點了點頭,肯定地道,“她背后的主人并非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至于是誰,我目前已經有些頭緒了,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輕易動她。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人到底要做什么。”
亓官讓嘆息,他算是徹底認可風瑾對姜芃姬的判定——這人的賭徒心理太嚴重了。
得好聽是大膽,要是不慎陰溝翻船,那就有好戲看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您若出事,不僅僅關系到您一人的身家性命,還有那些追隨您的人。”
姜芃姬聽到這里,驀地笑了笑,逗趣道,“也許吧……但是文證,留著這個內奸,你家主公我才能安全。若是內奸出了事情,引起了背后主人的警惕,你家主人怕要日日活在暗殺之中。那些殺人的手段,我是不怕的,但若是誤傷身邊的人……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她越是這么,亓官讓對踏雪背后的主人越發好奇。
姜芃姬道,“文證,你附耳過來,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個忙,暗中詢問一問魏淵先生。”
魏淵是亓官讓的岳父,曾經教過柳羲功課,是柳府高薪聘請的西席先生。
亓官讓遵從聽命,姜芃姬以特殊之法,逼音成線,與亓官讓悄悄低語。
不知她跟亓官讓了什么,亓官讓的表情先是從疑惑變得迷茫,最后化作了驚駭。
“主、主公……您……”
姜芃姬道,“悄悄去辦,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一定要做得嚴謹一些。”
亓官讓緊張得咽了咽口水,喉結蠕動,他都快三十而立了,已經好久沒這么失態。
“您是懷疑,內奸背后的兇手……是那人?”
姜芃姬笑了笑,眉眼帶著幾分冷色,“我也不想懷疑……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兩人低聲交談一番,亓官讓幾乎是飄著離開了長廊。
姜芃姬側首望向走廊盡頭的拐角,一片衣角從視線中消失。
直播間的觀眾更是一臉懵逼,他們特地調大了聲音,依舊沒聽到姜芃姬和亓官讓了什么。
人傻網卡:剛才是直播間出問題了,我沒聽到主播話啊。
人傻錢多:……額,畢竟是跨位面直播,信號不好挺正常?
主播v:逼音成線的技巧而已。
哪怕她已經將系統囚禁了,但終究只是一個子系統,人家系統本體不知道藏在哪里。
保險起見,某些內容她不會在直播狀態下隨意亂。
&nbp;亓官讓一面平復狂跳慌亂的心臟,一面想著如何完成姜芃姬的任務。
“主公,可算找到您了。”
姜芃姬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徐軻抱著一摞賬冊過來,面帶喜色。
她問道,“你剛才從那邊走來,可有看到面色有異的人?”
徐軻不解,想了想道,“方才……軻瞧見子孝步履匆忙,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大概是身體不適。”
姜芃姬眉頭一蹙,果然是衛慈。
也不知道這家伙腦補了什么東西。
“如今天氣也冷下來了,他的身子骨的確令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