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程遠性情溫和忠厚,的確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一開始,徐軻還有些擔心的。
擔心什么?
自然是擔心程遠不配合。
程遠剛弱冠不久,年輕氣盛,要是他覺得自己一出仕沒得到主公重用,反而被一個出身不怎么樣的人壓了一頭,人家心里不舒坦了、行動上不配合了……若是如此,徐軻可就頭疼了。
所幸,徐軻擔心的場景并沒有發生。
程遠年輕沒經驗,但他做事有條不紊、心細如塵,關鍵是人家還謙遜好學,不會因為徐軻出身低微而輕視。任務再枯燥繁瑣,程遠也能全神貫注投入,簡直就是徐軻眼中的小天使。
這樣乖乖加班工作,不叨逼吐槽的好員工,哪個老板和同事會不喜歡?
于是,程遠輕松得到徐軻和亓官讓的好感,三人工作配合十分默契。
程遠畢竟沒有經驗,哪怕他已經足夠細心了,很多地方還是有小錯。
徐軻和亓官讓也不嫌麻煩,能指點則指點,不能指點幫他彌補錯處,讓程遠“如沐春風”。
一開始,程遠還以為自己出仕會惹來抵觸,不好融入集體。
如今一瞧,主公手底下的人還是蠻好相處的。
不過……
“今兒個,孝輿問起兄長的事情了。”
程丞抬了眼皮,他最近在忙著整理藏書,給它們進一步詳細分類,沒怎么關注兒子。
縱然如此,他也知道兒子最近幾天起早貪黑出門,披星戴月回家,政務繁忙。
“問公邏?他怎么了?”
程丞有二子一女,除了長子在其他地方任官,小兒子和小女兒還養在身邊。
舉家逃離隋安縣的時候,他將老婆和次子女兒都帶走了,唯獨成家立業的長子沒有。
長子程巡,表字公邏,性情和次子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孝輿問兒子,是不是還有一個兄長,還旁敲側擊問了好些關于兄長的事情……”程遠有些莫名其妙,懷疑自家兄長和孝輿是老朋友,“……兄長在外任官多年,回家次數寥寥,兒子知道的也不多……莫非孝輿是兄長的舊識?或者說,孝輿在哪里聽過兄長的名諱?”
程丞聽后,眼神變了一下,看向兒子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
他了解自己長子,那孩子門第觀念很重,交友圈子絕對不可能和徐軻重合,更別說認識。
徐軻詢問程遠是不是有個哥哥,最大的可能應該是想“拐人”。
程丞垂下眼瞼。
拐了老的還不算,拐了小二還不算,還想把老大也拐走……嗯嗯嗯,很棒棒。
“公邏那個脾性,怕是不適合。”
程遠驀地睜大了眸子,經過父親的指點,他終于明白徐軻的真正目的。
“兄長是不會來的。”
程丞暗暗撇了撇嘴,只要姜芃姬不是腦子抽了,她也不可能接納程巡。
“父親,聽說明日主公便要領兵勤王。”
“你想跟著去?”程丞平靜地問。
“想去見一見,不過依照這個情形,估計是不可能了。”程遠的確想去,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去了也派不上用場,勤王可不是一件小事,分分鐘大亂戰,他經驗缺乏,還太嫩了。
程丞道,“天下形勢已亂,勤王將會成為重要的轉折點。你不用湊熱鬧,幫不上忙還添亂。”
程遠表情沮喪,他被自家老父親打擊到了。
程丞低聲道,“不過,你若想出頭,這也是一次好機會。”
“還請父親指點。”
“丸州剛拿下,根基不穩,主公又要抽調一部分精銳前去勤王,這意味著留守后方的兵力將會嚴重不足。想要緩解危難,只能一邊招兵買馬,一邊訓練精銳。由此可見,壓力有多大。但只要平穩撐得過最初那段時間,主公在北方的勢力就徹底穩了。你好好做事,務實肯干,屆時論功行賞,誰也不能抹去你那一份……謹記,別像你兄長那般急功近利,‘穩’字為上。”
程丞給兒子分析清楚,還不忘敲打一番。
他不喜歡官場,奈何兩個兒子都有主意,他只能用自己的經驗給他們提點兒意見。
只可惜,大兒子嫌棄他,父子兩人沒少生摩擦。
小兒子倒是聽話好哄,性情也溫和,能聽得進他的建議。
另一邊,姜芃姬也決定好勤王的“陣容”。
“靖容曾經在昌壽王帳下效力,對他們也比較了解,此次勤王你必不可少。”姜芃姬第一個點名楊思,楊思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她好笑道,“昌壽王再怎么強勢,他還能沖進營地,將你大卸八塊不成?怎么說,前面還有你家主公頂著,我可不會把你交出去。”
楊思暗暗抹汗。
他將昌壽王坑得那么慘,人家豈止是要將他大卸八塊,估計都想要滅他族了。
得知要陣前對上老東家,楊思有些心虛,隱隱又有些雀躍。
“另一人,我認真忖度之后,打算選擇子實。其余人留在丸州,萬望諸君替我鎮守一方。”
姜芃姬沒有選擇衛慈他們,反而選擇豐真,他的戰略謀劃更加適合勤王這樣的亂斗格局。
豐真聽到自己被點名,眼睛一亮,精神抖擻。
他終于不用跟那些惡心的偽君子以及更惡心的政務打交道。
想到前些日子,他和風瑾在上陽郡與士族周旋的場景,簡直是噩夢。
“主公英明。”
豐真笑瞇瞇,嘴角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
武將方面,姜芃姬選了李赟和典寅,其他人留下來繼續招兵買馬或者練兵。
“如此安排,你們可有異議?”
她環顧一圈,詢問眾人。
一旁的孟渾神色微動,半響之后出列請纓。
姜芃姬蹙眉,問道,“為何?”
孟渾說,“皇帝下令勤王,多半與孟氏倒戈相向,轉投昌壽王有關。末將曾是滄州孟郡都尉,效力于孟氏,對他們多有了解。故而,懇請主公允許末將出征……”
他說到這里,訕訕不語,面有難色。
孟渾和孟氏,二者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姜芃姬垂眸細想。
她將孟渾留下來,僅僅是因為他練兵經驗豐富,軍中威望又高,能鎮得住場子……相較之下,李赟和典寅都是新秀,雖有名聲,但資歷不足,應該多給機會建功立業,積攢軍功。
既然孟渾主動請纓,倒也不是不可以。
羅越禁軍教頭出身,這些年也積累了足夠多的練兵經驗,再提拔兩人輔助他,縱然孟渾跟隨去前線,對后方的影響也不大……這般考慮之后,姜芃姬應允了孟渾的請求。
孟渾道,“多謝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