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出有名?
她的意志便是最合理的理由。
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策略對于姜芃姬而言,簡直比雞肋還要雞肋。
挾持幼帝不僅不會給她帶來好處,還會成為一個自我束縛的拖累。
故而,哪怕直播間觀眾一個勁兒勸她試一試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滋味,姜芃姬都無動于衷。
“伯高,沒事了吧?”
姜芃姬將手伸到黃嵩面前,對方呆呆地伸出手,她一個用勁兒便將人拉了起來。
“多謝蘭亭。”
黃嵩長松一口氣,正想抬手擦一擦汗,尷尬發現衣袖全是污血,好不容易忍住的嘔吐欲又涌了上來。他連忙作揖告罪,扭過身又是一陣嘔吐,這次連酸水都沒了,只剩難受的干嘔。
至于姜芃姬是女子這件事情,黃嵩更是忘到了后腦勺,或者說他根本沒多余的心力去想。
當老婦人活撕數名禁衛,楊蹇以身相護幼帝,如今有驚無險,他也重新回到了眾臣之中。
“柳仲卿……那真是你的閨女?”
楊蹇屬于武官,官銜和柳佘不在同一層次,趁著場面混亂,他趁機湊到柳佘身邊問了一句。
柳佘淡定地揚唇淺笑,一出口便將對方噎住了,“不是我的閨女,難不成是你的?”
楊蹇險些破功,“誰與你饒舌爭辯?分明是正經問你。”
“蘭亭自然是我女兒,這些年讓她以男裝示人,苦了她了。”柳佘平靜地道。
楊蹇無言以對,表情變得十分古怪別扭。
柳佘問他,“怎么?你的表情如此古怪,莫非是在蘭亭手中吃了虧,現在覺得很挫敗?”
楊蹇哼了一聲,一扭頭,不理會柳佘。
不過,柳佘也的確說中了他的心思。
輸給一個少年,楊蹇還能豁達說一句后浪推前浪,他年紀大了,不如年輕人。現在卻告訴他,曾經將他打敗的少年是個二九少女,楊蹇感覺驚詫的同時,隱約有些說不出的挫敗。
只是,回想姜芃姬方才以象牙笏板殺人的場景,他又不得不服。
這般神力和身手,他輸得不冤枉。
黃門和禁衛將老婦人的尸體收拾好,再將地上的血跡擦拭干凈,幼帝也被抱著去換了一身袞服。皇帝被嚇尿,本就不怎么好聽,如果還帶著尿味的袞服繼續朝會,那也太荒誕了。
在香爐的幫助下,空氣中的血腥被沖淡不少,但剛才的驚險場景卻深深烙印在眾臣的腦海。
眾臣回到各自的位置,楊濤略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父親,這柳羲當真是女子啊?”
楊蹇用自己手中的象牙笏板略略遮掩,側首跟楊濤說,“柳仲卿都承認了,還能有假?”
楊濤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他想起姜芃姬上戰場殺人的狠勁兒,感覺難以接受。
“難以想象,本是英勇男兒,怎么一朝變成了女兒家?”
楊蹇軍隊和姜芃姬合作過,楊濤又喜歡舞刀弄槍,他一直把姜芃姬引為兄弟知己呢。
“女兒家怎么了?”楊蹇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不中用的兒子,“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現在是丸州牧!你瞧瞧你,要不是少陽忙上忙下幫你兜著,為父都不敢將你帶出門。”
楊濤這個性子,楊蹇愁得不得了。
撒手沒的兒子啊,要不是顏霖這個貼心保姆兼摯友看著,楊蹇哪里敢將楊濤帶出來?
他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兒子,真怕兒子太缺心眼了,自己把自己折騰死。
楊濤委屈地垂首癟嘴,那副樣子氣得楊蹇想打人。
“為父瞧著,你比那柳仲卿的女兒更像個貴女!大老爺們兒委屈個屁,抬起頭來!”
楊濤日常委屈。
另一邊,好不容易脫險的巫馬觴回了自己的位置,周圍大臣朝外頭挪了挪,避他如蛇蝎。
雖說巫馬觴一直說自己是冤枉的,但方才的場景太滲人了,大臣們有心理陰影。
許裴悶不吭聲,許斐好似想起什么,抬手用笏板戳了戳堂兄的腰眼。
“做什么?”許裴怒視他。
許斐挑眉,幸災樂禍道,“裴哥,要是沒記錯的話,你之前似乎曾讓舞姬伺候柳羲?”
許裴的臉色刷得黑了下來。
許斐不提那件事情還好,一提起來他就生氣。
大家伙兒都是許氏的子弟,許斐背后陰人的招式太損了。
許裴一直認定許斐曾經從中作梗,離間他和柳氏父女,現在自然不會給許斐好臉色。
“哼,你是記得沒錯。那又如何?外頭有男風盛行,你就不許人家柳羲喜歡女子?這么一件事情也值得你一驚一乍,活像是沒見過世面一般。”許裴心情略糟糕,自家這個豬隊友堂弟,一次兩次犯蠢也就罷了,剛才還拆他的臺,白白錯失一次讓柳氏父女欠人情的機會。
許斐本想看堂兄出糗,沒想到人家脾氣不好,反而將他噴了一頓。
這下子,許斐也回以冷哼,兩兄弟繼續相看兩厭。
作為被談論的當事人,姜芃姬倒是淡定得很。
這次,她安安穩穩地解下丸州牧的任命,朝臣也嫉妒不起來,一個一個像背景板一樣杵著。
敢嫉妒?
回想一下剛才那個老婦人吧,眨眼前還是活生生的人,眨眼后成了一堆碎尸。
他們都是凡夫俗子,身子可沒那個妖邪鬼怪堅韌,不用五支笏板,一支就能要他們歸西了。
朝會虎頭蛇尾地結束了,百官朝臣也云里霧里地飄著出了大殿。
沒過半日,姜芃姬是女子的消息也像插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諶州皇城。
“哈哈哈——楊先生、豐先生,赟今日聽到一個格外好笑的笑話!”
李赟等一眾武將住在城外的營地,不過練兵之后也沒什么事情,他便進城逛了逛。
走到半路,李赟聽到一個格外好笑的消息,立刻過來找楊思和豐真分享了。
楊思不在,豐真一手抱著蔥餅啃,一邊運筆行書,聽到李赟的笑聲,差點兒寫錯字。
“什么好笑的笑話,說來讓先生我聽一聽。”
豐真將筆放下,將最后一截蔥餅塞進嘴里,喝了一口茶潤潤嘴。
“外頭有人說咱們家主公是女子,哈哈哈,先生說好笑不好笑?”
豐真一臉憐憫地看著李赟,宛若關懷自家智障兒。
李赟笑了笑,發現豐真沒有跟著笑,他也無趣地停下來。
“先生覺得這笑話不好笑么?”
“這是現實啊,主公本就是女子,為什么要笑?”
李赟:“……”
等等,他是不是還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