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敏歪著腦袋詢問為何。
她知道這個時代士庶分明,兩個階層幾乎沒什么溝通,但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古父道,“你可知朱寧是誰?那人雖有才學,但卻是個立不起來的愚孝蠢材,認死理。”
古敏追問,古父才告訴她淵鏡祖上原是富戶,家中有千畝良田,吃喝不愁。
奈何祖父經營不善,淵鏡父親又是體弱天真、時常被各路親戚打秋風還笑呵呵的老好人。
兩代人敗光了九成家業,傳到淵鏡這一代就只剩百畝良田了。
這百畝良田還被淵鏡的母親借給白眼狼親戚了。
淵鏡試圖要回家產,誰料他母親千般阻攔,寧愿苦著自己和孩子也不肯在親戚面前丟了面子、損了名聲。那個淵鏡天賦極好,天生便有過目不忘、舉一反三之能,年幼待在瑯琊某所私學啟蒙,之后經由恩師介紹去往各地游學,才名一日高過一日,偏偏是個寒門而不受重視。
他看著生活困頓,但淵鏡努力的話,還是能過得不錯的。
盡管士庶分明,可朱門大戶也喜歡招攬有才能的寒門當客卿,但淵鏡卻拒絕招攬和資助。
古父也挺欣賞淵鏡,生過愛才之心,吃過一次閉門羹就不理會他了。
左右是個寒門出身的士子,再有才能還能翻天不成?
稍稍看重他幾分,他真將自己當一回事了。
古敏面上認真聽著,但總結她所知的歷史知識,她覺得淵鏡先生也不像是個被親戚欺負的軟包子啊。倒是淵鏡的母親,的確是個軟弱可欺又拎不清楚的女人。為了些許薄名委屈自己和兒子,真不知道她圖些什么。若是拿回百畝良田,淵鏡也不至于穿著破爛躲在破廟避雪。
出于對名人的好奇心,古敏對淵鏡先生多了幾分心思,偶爾會派人去打聽他的消息。
借錢事件過了一個多月,淵鏡母親因病去世。
她去世前做主讓淵鏡的未婚妻過門,說是想臨終前看到兒子成婚成家。
聽到這個消息,古敏一臉的一言難盡。
這位老夫人腦子長坑了?
老婆剛過門,母親就故去了,身為丈夫的淵鏡會怎么想妻子?
這位老夫人臨終前都要給兒媳婦添堵。再說了,母親亡故要守孝三年,相當于人家姑娘剛過門就要當三年尼姑,白白蹉跎人家的青春。倒不如讓人家姑娘另外尋個好的,放人家自由。
當然,跳出這個藩籬,歷史證明淵鏡先生是女生心目中的完美丈夫。
據古敏所知,不少小甜餅古裝就是借用淵鏡和他夫人的日常梗改編的,對單身狗相當殘忍。
料理完母親喪事,淵鏡就使了法子從親戚手中奪回被占的百畝良田。
古敏邊看邊點頭,這才叫男人!
淵鏡不能忤逆母親的命令,但他作為丈夫卻不能讓妻子也繼續過苦日子,還算有擔當。
一眨眼,時間就晃到第二年初春。
古敏大致習慣了這個時代,越發有這個時代貴女的“貴氣”。
除了淵鏡先生這位歷史名人,古敏還悄悄去看了眼庶妹古蓁,傳聞中風流放蕩、多情濫交的女人——宸帝的生母,柳佘的嫡妻。這會兒的古蓁還是一團孩子氣的小蘿莉,個頭比古敏矮得多,因為她是不受寵的庶女,不論是待遇還是日常用度都比不上古敏的十分之一。
嫡庶之分比士庶之別還要大,同是一個父親,待遇卻能天差地別。
古敏倒是有心照拂這位庶妹,但人家母親防她跟防賊一樣,古敏慢慢就覺得沒趣了。
這一日,春寒料峭。
古敏讓侍女陪著自己放風箏,看那蝴蝶風箏飛得高高的,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臉。
“再飛高一點!”
古敏指著風箏指揮侍女,驀地聽到一陣重物落水的動靜。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侍女們也知道古敏聽力極好,隔著老遠都能聽到,但她們真沒聽到特別的聲音。
古敏道,“我的確是聽到了,那動靜,聽著似乎是比石頭還大的東西丟進水里——”
一個侍女道,“水?附近的池子都被填沒了。”
另一人道,“后院倒是有一口古井。”
古井?
古敏面色一寒,命令侍女帶自己去那口古井看看。
侍女原先還有些猶豫,等她們瞧見古井中有個女童,頓時嚇得高聲尖叫。
古敏見她們不頂事,便將打水的麻繩系在附近假山上,另一頭系在自己腰間。
“大娘子!”
古敏道,“別吵!”
她爬下古井將那個撲騰得沒力氣的孩子抱住。
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抓緊了麻繩,踩著古井墻壁爬了上去。
幸好古井墻壁還算干燥,青苔也少,不然靠她爬上來有些難度。
“讓開,別擋了空氣。”
古敏讓侍女走開,將落水的女童攤平放在地上,給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嘔——”
只見女童將嗆進去的井水吐了出來,悠悠轉醒,眼底還有未散的恐懼。
“小妹?”
古敏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救上來的孩子居然是庶妹古蓁。古蓁醒來之后就一副小可憐的模樣,一個勁兒縮在古敏懷中,親昵可愛的模樣看得古敏那顆老阿姨的心都復蘇了。
“沒事了!沒事了!姐姐在這兒呢。”
古敏溫柔安撫古蓁,溫和的嗓音仿佛有安定神魂的魅力。
“謝謝阿姐。”
古蓁垂著腦袋糾結手指,蒼白的小臉添了幾分紅暈。
“你怎么落水了?”
古敏詢問古蓁,腦海中浮現陰暗宅斗三十六計。
不等她腦補結束,古蓁害羞又慚愧地說出了落水的原因。她調皮到后院玩,不小心將最愛的珠花弄進水井了,她就伏在水井口往下看,一個不小心跌進去了,跟宅斗沒一毛錢關系。
古敏面色訕訕,這才發現自己將宅斗妖魔化了。
別的不提,光以父親后宅為例,那些姬妾討好大夫人還來不及呢,哪里敢弄幺蛾子?
這個時代的男人只負責傳宗接代、打理外頭,內宅是女人地盤,一般都由正室夫人解決。
姬妾也沒想象中那么有地位,正室夫人不爽了,想發賣誰就發賣誰。
哪怕是良妾,若是被正室夫人抓了錯處也能趕出府。
有些美貌姬妾不僅要給男主人睡,要是府上來了客人,她們還要被推出去伺候客人。
古敏知道這些的時候,頓時不寒而栗。
幸好她穿越的身體地位高、出身好,不然穿成姬妾,這不就玩犢子了?
不對——目前這個身份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若是古氏參與什么破事兒,導致大禍臨門,古敏作為女眷也有可能被打入賤籍、充為軍妓官妓或者賣身青樓,一輩子翻不了身。
唉——
思來想去還是現代好。
落水事件之后,古蓁越發親近古敏,時常找她耍玩。
古敏本來就喜歡小孩兒,古蓁那么可愛,還是宸帝的母親,她當然不會拒絕啦。
因為古敏的照拂,古蓁的待遇直線上升。
盡管不能與受寵嫡出相比較,但比之前的待遇好了不少。
相較于古敏對古蓁的喜愛,古夫人倒是冷漠得多。
“左右不過是個庶女,她怎么算計也只是讓敏兒待她好幾分,她還能取而代之不成?”
古夫人對古蓁沒什么好感,但也沒有流露出來。
女兒生來失魂癡呆,從襁褓到現在也沒個玩得來的同齡小伙伴。
古蓁若是能拎得清楚,將敏兒哄得開心了,她施舍對方些許又算得了什么?
基于這種心理,古夫人對古蓁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對于這些,古敏是半點兒不知道。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便是兩三年。
因為古敏恢復神智,古夫人便想將她培養成完美的士族貴女。
正巧古敏也好奇古代教育,外加她有個成熟的靈魂,那些枯燥的內容學起來十分迅速。
年底的時候,古夫人生了一場病,古敏作為嫡長女便幫著母親處理內宅事務。
她年紀雖小,但處理事情卻極有大家風范,處事公正且合理。
除此,她還試著用自己的月例體己拿去做生意。
提到這個就不得不說另一個人了——古信。
古信是古敏救回來的少年。
這個少年也姓“古”,正經的大名卻沒有取。
古敏征詢對方的意見之后,給他取了個大名,名曰古信。
他本是商賈之子,因為家道中落而被債主販入牙行,最后被那對農家夫婦買了當兒子。
古敏將他救下,起初沒有怎么在意,后來無意間發現對方有著極高的算數天賦和生意頭腦,便將他提拔上來,讓族中賬房教導他。古敏還讓他去母親陪嫁店鋪當學徒,多看多學。
古信也沒辜負古敏的看重,沒兩年就出師了。
古敏一邊學著如何當個士族貴女,一邊想著如何賺錢。
旁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
這個世道安穩不了幾年,她需要積累原始資本,興許以后成為一方富豪就能投資宸帝了!
她起初只是做小生意,古夫人也覺得女兒需要歷練,便由著她胡來。
賠了無妨,小錢而已,古氏家大業大經得起敗家,若是賺了就當女兒的脂粉錢。
靠著古敏的經營理念、奇思妙想以及古信的經營手腕,這樁小生意很快就轉虧為盈。
有了原始資本,古敏見時下書寫都是用刀筆和竹簡,便尋思著弄出真正的廉價紙張。
她前世的爸爸開了一家民營紙業公司,最初是從傳統造紙作坊轉型而來的,勉強算是家傳。
她試了幾回就弄出了比較原始的竹紙,經過一番改良就能投入使用。
靠著古氏的庇護和竹紙的低產量,古敏的造紙作坊一直捏在她自己手里,每年都能大賺。
沒兩年,她還在士族貴女中間闖出了個“雙姝”稱號。
博來的這個稱號,雖是她自己的本事,但也有古氏的輿論運作功勞。
雙姝之一的另一位則是瑯琊王氏貴女——王惠筠。
古敏和王惠筠算不上手帕交,但兩個小女生的關系也不錯。
王惠筠就是那種溫柔端方型的大家閨秀,不論做什么事情都十分斯文。
古敏每次看到精致的她,總會產生一種自慚形穢的錯覺。
隨著年紀增長,她越發不能忍受內宅的枯燥。因為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不算太嚴厲,在父母的默許下,她時常扮作男裝外出晃蕩。仗著一身武藝,學游俠行俠仗義,好不快活瀟灑。
某次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的時候,她認識了一個叫謝謙的帥正太。
謝謙?
這不是母親為她物色的未來夫君人選之一?
大名鼎鼎的嬛佞謝氏嫡系子弟!
她心下一動,作為一個還未正經學習五國亂世和姜朝歷史的歷史渣,她并不清楚謝謙是誰,還以為是籍籍無名的普通士族。她無意打亂歷史,選擇籍籍無名的謝謙當夫婿也是個好選擇。
奈何謝謙根本沒認出她的真實性別,反而跟她稱兄道弟,一口一個賢弟。
二人的日常就是蹲在酒肆拼酒,談天說地。
進一步了解后,古敏發現謝謙年紀小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真是白瞎那張臉了!
“你很強,但我的槍法也不弱,待我回去磨礪兩年,必然勝你。”
古敏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同時默默將謝謙從婚嫁人選行列剔除出去。
她可不想成婚之后天天上演全武行,這跟天天家暴有什么區別?
腦子進水才會嫁給武癡呢。
當不成未婚夫妻,但是可以當狐朋狗友啊。謝謙一直以為小伙伴是帶把的“賢弟”,眼拙沒認出來,萬萬沒想到在一次士族雅集上瞧見了一襲女裝、容貌艷麗、氣勢逼人的“賢妹”!
他感覺自己的三觀都崩壞了。
仿佛前天壓著他打的“賢弟”是他臆想出來的。
這年頭的女人都這么可怕么?
沒過半年,古敏聽說謝謙和小伙伴王惠筠結了親,待王惠筠及笄成年便能準備婚禮了。
“呸!封建害死人,這倆平均年紀也才十二三,剛上初中的小朋友吧?這就定親了?”
不論古敏如何吐槽,她也知道自己再過兩年也得議親,加入早婚早戀行列。
“賢弟可認識河間郡的一個人?”
某天,熊孩子謝謙詢問古敏一個奇怪的問題。
古敏忍不住翻白眼,張口懟了回去。
“河間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幾萬人口,我哪兒能個個認識?”
謝謙輕咳一聲,自覺自己的問題有些蠢了。
“愚兄前陣子趕來瑯琊郡的時候,半道瞧見一名半大少年。”
古敏問道,“然后呢?”
謝謙幸災樂禍道,“他似乎是要來瑯琊私學求學游歷的,半道因為露了錢財被歹人打劫一空了。愚兄順手將他救下,詢問他在瑯琊郡可有認識的人,他道他認識古氏嫡女古敏——”
古敏咋舌道,“那孩子莫非是缺心眼不成?姑娘家的名諱是能亂喊的?”
謝謙又道,“他自稱是河間人士,姓柳。”
“柳佘?”
謝謙道,“正是這個名字!”
古敏暗中撇嘴,“莫不是要來禍害我家地里白菜了?”
這大概就是歷史的慣性吧,柳佘來瑯琊私學求學,多半是這時候與古蓁結緣成婚的。
古敏的歷史成績挺差,許多知識都被近年來盛行的古裝魔改電視劇帶歪了。
因此她并不清楚古蓁在歷史上先是嫁給別人,守寡之后才按捺不住寂寞和柳佘勾搭上的。
二人不存在青梅竹馬的劇情。
她說得很小聲,謝謙也沒聽清楚。
付了酒錢,古敏剛回到府上聽說有親戚來拜訪(借宿投靠),稍微詢問便知來人是誰。
“柳佘怎么就來了?”
古敏眉頭輕蹙,聽著頗為不悅。
她有理由討厭柳佘,一來這就是個歷史上有名的渣男、色狼、垃圾,二來古敏和庶妹古蓁關系比較親近,下意識將古蓁當做女兒養了。哪個老母親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渣渣?
不喜歡歸不喜歡,古敏也沒做出棒打鴛鴦的舉動。
柳佘不與古蓁成婚,她上哪兒去找未來的宸帝?
宸帝沒了,姜朝該怎么辦?
侍女輕聲道明柳佘上府的緣由,內容與謝謙告訴她的差不多。
沒有絲毫外出生存經驗的柳佘被土匪搶劫了,值錢的東西都被歹人搜刮走了。
古敏輕嗤一聲,心下刻薄地嘀咕,“那歹人愿意留他一條狗命已經是仁慈了。”
古代不同于律法健全的現代。
這個時代殺人也犯法,但也得抓得到行兇者才行。
通訊工具落后、信息傳遞緩慢、破案手段簡陋,每年都有無數的冤假錯案。抓不到犯人變成懸案還算好,要是急求功績,少不得弄些冤打成招的戲碼,將無辜的人充做罪犯銷了案卷。
柳佘碰上打劫惡徒還能撿回一條命,真不愧是宸帝之父,歷史光環籠罩庇佑啊。
古敏心里不停吐槽,回了后院換回女裝,一番梳妝打扮才出來見客。
她遠遠瞧了一眼柳佘,對方的臉蛋不似記憶中那么圓潤,看著清瘦不少,五官越發精致。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長得再好瞧也沒用,內里一團糟粕。”
古敏替柳佘那張好皮囊可惜了一陣。
長得人模狗樣,偏生是個渣男的潛力股。
柳佘見到古敏也露出幾分驚艷。
雖說古敏這幾年越來越能打,但顏值也在節節拔高。
若給同齡士族女子弄個美女榜,憑借古敏的顏值,等她五官長開了,指不定能奪個探花。
因為錢財被打劫干凈,柳佘只能選擇在親戚府上借住幾日,再派人去河間郡送信取錢。
柳佘被安排在客房,距離古敏的內宅隔了老遠老遠。
一個外男一個女眷,哪有什么交集?
倒是柳佘先認識了年幼的古蓁,古蓁聽說阿姐和柳佘年幼就認識,時常在她耳邊說柳佘如何如何好。古敏表面上聽得認真,偶爾附和古蓁的話,實際上卻在心底將柳佘掐死一萬遍。
這個死渣男,古蓁才幾歲啊就知道勾引,可去他娘的!
所幸小孩兒忘性大,很快就將柳佘丟到一邊了,沒再提他。
殊不知,古夫人曾冷笑著警告了古蓁。
“你阿姐是府上嫡女,你算個什么東西?居然也想算計她?”
古夫人頗為惱怒,她是上一屆宅斗冠軍,什么歪門心思沒見過?
雖說古蓁只是她丟給女兒的玩具,但也沒有克扣虧待過她。
古蓁的日子過得可比尋常士族的嫡女還要好了,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沒想到古蓁這個賤蹄子會生出別樣心思,試圖誤導古敏看上柳佘那個三五不著六的。
河間柳氏算個什么東西,哪有什么資格配得上她的嫡女?
思及此,古夫人就一陣郁結,忍不住放了狠話。
“老實安分一些,你也不想想你未來婚嫁到底捏在誰手上!真以為自己能翻了天?”
古代孩子都早熟,擱在古敏眼中才上小學的古蓁便已經知道為自己的未來謀劃算計了。
為此,古蓁每日在古敏耳朵旁說柳佘的好話,不就是吃準這個嫡姐心思單純又疼愛她,一旦古敏喜歡真的柳佘,二人雖不可能成婚,但鬧出不好的名聲,古敏日后的婚嫁也不容易了。
“若是我兒議親出了什么差錯,你以為自己就有機會嫁個高門大戶了?”
古夫人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
古敏這個寶貝眼珠子出了什么事兒,她能活撕了古蓁。
這些細節,古敏一概不知,古夫人也有意隱瞞,表面上仍是一派喜樂融融。
沒過幾日便是花朝節,百花生日,同時也是瑯琊士族貴女期待已久的好日子。
只見各家妙齡少女穿著鮮亮衣裳,眉間畫著形態各異的花鈿,襯得膚白貌美,顧盼生輝。
盛裝打扮的青春少女蓮步輕移,頗有幾分搖曳生姿的味道,在侍女的簇擁下祭拜花神。
花朝節不僅是士族貴女外出踏青游玩、祭拜花神的日子,同時也是帶著相親性質的日子。
“唉,好一個妙齡男女互訴衷腸虐單身狗的日子啊。”
古敏年紀還小,但也被母親裝扮得漂漂亮亮。
旁人都清楚,再過幾年古敏怕是會惹來無數年輕士子的追捧和暗戀。
遠處河畔便有雅集,那些青春靚麗、朝氣蓬勃的少女在春日金色陽光的映照下,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圣潔和美麗。光是站著便是一幅絕妙的畫作,古敏欣賞美人兒,看得津津有味。
“幾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粗鄙。哪有不顧禮節攀爬梨樹的?”
柳佘一襲青衫,目光瞥見她足上的白襪,紅著耳根挪開了眼。
“嘖,這里又不是你家,旁人都沒怎么說我呢,你倒是先管教起來了。”古敏笑道,“我前陣子聽人說你又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有閑工夫管教我,倒不如多看看自己,君子要立身正本!”
柳佘一聽,臉頰白了幾分。
“說話真刻薄!”
古敏道,“難聽歸難聽,但也是為了你好啊。你瞧瞧你,未到十歲便想著花天酒地了,往后議親,哪家瞧了不怵?再者說,要說刻薄,我是不如你的。你別忘了你還抽過我鞭子呢。”
柳佘漲紅了臉道,“那不是沒打到么?”
“沒打到就不算動手了?”
柳佘站在距離古敏半丈遠的樹下,倏地道,“我也沒去花天酒地,旁人誤傳的。”
“那你去干嘛?”
“瞧著別人花天酒地。”柳佘道,“他們說那地方有趣,我便去了。”
再說了,六歲就知道逛瑯瑯巷的古敏哪有資格說他花天酒地?
委屈JPG。
古敏心下嗤笑。
倒也是,哪怕古代人早熟,那也不至于早熟到不到十歲的小屁孩兒能做不和諧的事情。
柳佘眨眼瞧著坐在樹干上的古敏,抿緊了唇。
興許是日光過于燦爛,他居然覺得古敏這潑辣粗俗、表里不一的人有些可愛?
柳佘暗下搖頭,自己大概是眼瞎了。
今年的花朝節注定問題多多,古敏祭拜花神之后聽到有人大呼救命。
循聲過去一瞧才知道有個士族女子落水了,周遭不是侍女就是年邁的嬤嬤,個個都不會水。
若是喊男子過來,那女子都要被沖到下游去了。
下游?
“下游是個瀑布啊!”
那瀑布雖然不高,但瀑布底下有個深潭,若是摔下去了,多半是沒命的。
古敏顧不得許多,踹了木屐就直接撲進水里,靠近女子的同時將她雙手扭住縛在背后拖上岸。不這么做不行,古敏的水性算不上很好,要是被溺水的人抓住,說不定兩個人都要跪。
“呼——”
古敏發現自己穿越之后到處都在救人。
先是白蝶、古信,又是古蓁,再是這個落水的士族女子。
“算了,行善積德有好報。”
古敏幫女子將嗆進去的水吐出來,一旁的侍女早早將披風給她倆披上。
隔了一段距離開詩會的士子們也聽到動靜趕來,柳佘更是眼尖瞧見水中救人的古敏。
“你當真是不要命了?”
古敏一手抓緊披風,一手揉了揉鼻子,眉頭輕蹙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柳佘刻薄道,“準備剃發出家呢?什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倘若救人不成反將自己折進去……
柳佘暗下攥緊了拳頭,眉峰緊擰。
古敏白了他一眼,懶得跟越來越有渣男趨勢的柳佘對話。
之前還撩古蓁撩得起勁兒,這會兒關心自己,莫不是想姐妹通吃?
思及上輩子看過的湯姆蘇種馬,古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滿滿的嫌棄。
古代士族的生活沒有古敏想象中的無聊,反而很享受,例如泡湯泉啊、旅游什么的。
古敏就有幸跟著父親去了一趟上京,還是公費旅游。
“嵇山湯泉聞名天下,以前游人多,水質也不是很好,這會兒可是尊貴VIP待遇。”
嵇山湯泉前世便有,生意十分不錯,哪怕是旅游淡季也能吸引大批量游客。
古敏上輩子也去過幾次,玩得也算開心,但游客眾多,少了幾分私人空間。
這會兒來到三百年前,不試試湯泉,這場穿越沒有靈魂的。
“美滋滋——”
古敏別提多享受了。
當她泡夠了出來,耳尖聽到有人說湯泉混入了毒蛇。
媽耶——
“我這是什么體質,走到哪里都能碰見事兒。”
古敏吐槽歸吐槽,心里還是毛毛的。
別看她是個膽子賊大的傻大姐,實際上還是挺怕蛇的,小時候被菜蛇咬過一口,嚇死她了。
說什么來什么,古敏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撞見那條毒蛇。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古敏一面冷汗涔涔地和毒蛇對峙,一面盼著有人過來救她。
上一世的經驗告訴她,背對毒蛇逃命是愚蠢的舉動。
“平日挺機靈,怎么這時候犯蠢了?你怎么不逃?”
古敏怎么也沒想到來“救”自己的人會是柳佘,分明嚇得腿哆嗦了,仍抱著一塊石頭砸向毒蛇,將那蛇嚇得朝角落滑走。柳佘覺得這不是久留之地,抓著她手將她去人多的地方。
“我要是逃,你覺得是我腳快還是蛇快?”古敏道,“倒不如與它對峙,瞧瞧誰先忍不住。”
柳佘都要被氣笑了,年輕稚嫩的面龐露出幾分氣急敗壞的味道。
“你莫不是傻的不成?”
古敏道,“你才傻。”
一個學渣還有臉面說她傻?
柳佘還沒松開她的手,因此古敏清晰感覺到對方的手加大了力道,捏得她有點兒疼。
作為一個硬氣的人,古敏愣是一聲不吭,不肯服軟。
等柳佘發現對方手被自己攥得發青,臉上的血色刷得一下退了干凈。
“對不起。”
說罷,轉身離去,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古敏一臉霧水地瞧著柳佘的背影,嘖了一聲。
“這脾氣真夠怪的,分明是我的吃了虧,他倒好,一副被人欺負的小媳婦的模樣。”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她發現柳佘病得更嚴重了,時不時對她露出復雜的眼神,看得人發毛。
“神經!”
十一歲那年,古敏跟著母親參加外祖母的葬禮,歸來的路上卻碰見了土匪。
“這年頭的治安都這么差么?”
穿越果然不是個好活兒,外頭動不動就有土匪攔路搶劫,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倘若能穿越回去,她真想抱著那些做夢都想穿越古代的妹子的腦袋,將腦子里的水拍出來。
沒什么本事的戰五渣就別挑戰古代這個地獄難度的生存副本了,容易跪。
護衛車隊的家丁越有五十人,土匪卻有百人,屬于規模比較大的土匪集團了。
他們先是偷襲了一波,亂箭射死我方數名家丁。
哪怕古敏能打,但她還要保護車廂內的母親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時間有些捉襟見肘。
好不容易等來援軍,古敏一時松懈,居然被個躺地上裝死的土匪偷襲推下了山崖。
“墜崖是穿越女必備么?”
這也太坑了!
作為錦鯉本鯉,古敏的運氣很不錯,衣裳被掛在樹上減緩了下墜的速度,再加上懸崖也不算很高,因此她只是摔斷了一條腿,臉蛋被不知名的帶鋸齒的野草刮花,沒別的大傷。
古敏因為腿傷不能行走,只能留在原地等救兵過來。
奈何深山老林多毒蟲蛇蟻,她光是想想各種毒蛇小蟲子就害怕得不行。
她不敢閉眼,一直熬到了天黑才隱隱瞧見零星的火光。
“難不成是鬼火?”
不至于這么倒霉吧?
直到聽到人的腳步聲,對方還呼喊自己的名字,她才松了口氣。
“我在這里!”
來人的腳步聲變得越發急促,偶爾還能聽到雜草樹叢被什么東西砍掉的聲音。
古敏眨了眨眼,這才看到一個身影舉著火把靠近,右手持劍將雜草清理出一條能走的路。
“柳佘?”
來人道,“與你不熟,連名帶姓喊人莫不是太失禮了?”
古敏剛剛升起的感激宛若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癟了。
“呵呵,柳仲卿!”
柳佘用白眼瞥她,冷笑道,“誰是柳仲卿?”
古敏閉了嘴,她忘了,眼前這個渣男預備役也才十一二歲,遠遠沒到及冠取字的年紀。
她記得柳佘的字,僅僅是因為大名鼎鼎的孔雀東南飛里頭有個焦仲卿,賊好記。
“哼,剛才做夢夢見的。本以為來的是個天人,沒想到是你這個俗氣的凡人。”
柳佘深吸一口氣,只是攥著火把的手捏得發白。
“你是來尋我的?”
“我是來給你收尸的。”柳佘道,“沒想到禍害遺千年,那么高的懸崖都沒摔死你。”
古敏暗下咬牙,要不是腿摔斷了,真想將柳佘摁在地上暴揍。
柳佘也發現古敏的不對勁,若是以往,她早就按捺不住用拳頭威脅他了。
這會兒還坐在地上,仔細一瞧,面頰也有些蒼白。
“你的腿……”
柳佘敏銳發現她的不自然。
“摔斷了唄。”
柳佘神色大變,想也不想將衣衫撕下布條,再將劍鞘取下。
“你干嘛?”
柳佘道,“給你綁上,莫不是想下半輩子當個瘸腿的,讓你父親給你多交一份人頭稅?”
我屮艸芔茻!
古敏也被氣到了,柳佘這熊孩子果然是最賤得欠揍。
詛咒她瘸腿也就罷了,居然詛咒她一輩子嫁不出去。
按照東慶律法,女子過了十八歲還沒有定親,那戶人家要多交一份人頭稅的。
古敏道,“莫說只是瘸一條腿,便是雙腳雙手都斷了,照樣有人搶著提親,用不著你擔心。”
柳佘低頭給她矯正腿骨,冷笑道,“是啊,古氏嫡女,素有美名,連那些沽名釣譽,整日對人評頭品足的名士都說你當個大夏皇后都綽綽有余。娶你回去,當尊大佛供著也是好的。”
古敏道,“聽你說話陰陽怪氣的。”
柳佘不語,見布條還缺了一些,又從自己衣服上撕了兩條。
“你怎么連這都會?”
柳佘冷笑道,“府中養了一條不聽話的狗,時常被人打斷狗腿,練練就懂了。”
古敏:“……”
日你仙人板板啊,柳仲卿!
“你幫我拿著火把,我背你出去。”
柳佘將她腿骨正好,已是滿頭大汗,瞧著越發得膚白唇紅,讓古敏忍不住感慨——
為何這年頭長得好看的都是渣男呢?
轉念一想也是,要是長得不好看,渣人的資格都沒有。
古敏道,“你去將人喊來也行。”
柳佘不為所動,一副要么他背人出去,要么古敏就待在這里等死的架勢。
這讓古敏不得不陰謀論了。
一邊爬上他的背,一邊嘟囔著道,“你莫不是想借著救命之恩,挾恩圖報吧?”
柳佘低聲道,“閉嘴!”
古敏道,“惱羞成怒了。”
“廢話一句將你丟下去不管了,這個時節可是毒蟲猛獸出沒的時候,你自己想好了。”
古敏撇嘴,老老實實幫他拿著火把照明,沒多久就碰上尋找古敏的家丁。
后來,古敏才知道柳佘過來尋找自己是他自個兒的主意。
原先柳佘還在私學讀書,偶然聽到車隊遭遇伏擊,她摔下懸崖,這小子就過來找人了。
“嘖——這小子什么意思?”
傷筋動骨一百天,古敏連續三個月都窩在家里當宅女,沒事兒琢磨柳佘古怪舉動的用意。
古蓁笑道,“興許是戀慕阿姐呢。”
古敏嗔道,“胡言亂語,他又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怎么會自討其辱?”
她來到這個世界也有五六年了,當然知道古氏在士族中的地位,雖比不上東慶四大高門那么顯貴,但也是一方巨頭了。柳佘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古敏的家世,兩家結親是沒有可能的。
另外,柳佘是個學渣的事兒,人盡皆知。
正如古敏說的,哪怕她一輩子瘸了腿斷了手,求娶她的人也多得是,這也輪不到柳佘。
求娶她,不她這個人,只為她的身份。
萬萬沒想到,古蓁的話居然一語中的了。
“什么——你說誰去試探父親口風了?”
時光荏苒,一眨眼古敏也是十二歲的少女了,按照士族傳統,這個年紀就能準備議親了。
現在不抓緊挑選好夫婿,等女方及笄了,同齡的好男人都結婚了。
“柳佘,柳郎君。”
古敏嚼完了零嘴,嘟囔道,“他最近中邪了?”
侍女道,“沒聽過這等消息。”
古敏道,“不是中邪就是腦子灌了水了,這根本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明知道古氏嫡女不可能下嫁河間柳氏,他還跑去跟父親探口風,這不是自討其辱?
想不通啊想不通。
古敏還未想好對策,柳佘約她見面。
抱著問個清楚的心思,古敏應邀去見他。
當然,不可能是她一個人赴約,伺候的侍女都在不遠處守著呢。
“你最近中邪了還是摔了腦子了?”
柳佘道,“都沒有,只是聽說你要議親了。”
古敏道,“要議親也不可能選你啊,哪家父親會愿意將女兒推進火坑呢?”
柳佘險些岔氣,抬手指著自己道,“我是火坑?”
古敏道,“你心里可真是沒有一點兒AC數。”
柳佘聽不懂她的話,只當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心態有些崩潰。
“我心悅你、喜歡你、愛慕你,我想要與你議親成婚。”
古敏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初中一年級的小屁孩兒表白,一時間有些懵。
“可……我不懂啊。”古敏自認為沒給柳佘什么好臉色,這小子抖M吧,居然會如此直白地表白,讓她這個老阿姨有些害臊,“雖說如此吧,但是柳郎君的舉止行動可沒這個意思?”
這下輪到柳佘懵了,他問道,“什么?”
古敏說道,“文不成武不就的,若你是父親,你可會瞧上這樣的小子覬覦女兒?”
柳佘這下是百口莫辯,因為他真就是個學渣,本身家世就是短板,沒有才華能耐,的確是入不了人家的眼。事實歸事實,但這話從古敏口里說出來,柳佘要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我、我那是……”
柳佘目光帶著幾分迷茫,關于學習這件事情,他總覺得自己也蠻無辜的。
他分明是想學好的,但不知為何,總是投入不進去,腦海中似乎有個念頭阻攔他學習。
這般拙劣的借口若是說出來,少不得又討來一頓挖苦。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柳佘道,“等等——倘若我能學好,你可愿晚兩年議親?”
士族一旦看對眼了,一般是不可能中斷婚約的。
古敏聽著這話,心里嘀咕了一句——
天然渣男!
哪有人這么理直氣壯讓姑娘家蹉跎時間等他的?
再說,她對柳佘也沒什么喜歡吶,柳佘可真是自信。
“你學兩年有什么用?”
柳佘都十二三歲了,期間浪費多少黃金時間,現在發奮苦讀有什么用?
晚了!
結果,打臉來得太快,古敏剛回去就聽說自家父親被柳佘說動,準備推遲兩年再議親。
古敏:“……”
她感覺自己有一個假父親。
詢問緣由,自家父親道,“柳佘祖上有些能耐,曾經幫助過古氏先祖,念著這份恩情讓他試一試。總歸你的婚事不愁,拖兩年讓他看清自己的輕重也好,免得兩家面皮撕得不好看。”
盯著古敏婚事的人多了海去了,古父根本不急,他也想多留女兒兩年。推遲議親也無妨,順帶還能還掉欠柳氏的人情債,若是柳佘自此變好了,以后能扛起柳氏門楣,那就皆大歡喜。
古敏嘴角一抽,她算是聽出來了,自家父親就是給柳佘畫了一張大餅吊著他,不打算兌現。
回去之后,古敏聽古蓁無意間說起一件事情。
柳佘為了見古父一面,待在外頭守了整整兩天。
這兩天正好下大雨,柳佘被淋得超慘。
古蓁笑道,“瞧得出來,那位柳郎君待阿姐是真情實意的。”
古敏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悲情戲碼若是沒有大雨映襯,那是沒有靈魂的苦情戲。
本以為柳佘就是幾分鐘熱度,遲早會知難而退——以往的黑歷史也見證這一點,柳佘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哪怕次次說要奮起,結果還是半途而廢——古敏根本不看好他。
古敏照舊穿著男裝到處瀟灑游玩,幾乎整個瑯琊郡的士族都知道古氏嫡女相貌男女皆宜,行事恣意風流,引得無數追求時尚的士人追捧。擱在士子中間,古敏的名聲也是很不錯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聽到有人夸贊柳佘的才能。
驚了!
他居然動了真格?
“莫不是被什么人奪舍了?”
柳佘能成材,母豬能上樹!
謝謙道,“瞧你的樣子,你似乎不太樂意瞧見他翻身?”
古敏道,“倒也不是——他能變好自然是好的,少個紈绔子弟也算是造福百姓。”
謝謙通過古敏認識了柳佘,前幾個月途徑河間郡還瞧過對方。
這兩年柳佘的變化是真的大,大得算是脫胎換骨了,謝謙差點兒沒認出人來。
“那你為何如此?”
古敏道,“我一直將他當做妹婿來著,你懂的——結果他卻瞧上了當姐的我,如何能接受?”
謝謙詫異,“妹婿?他去招惹你家妹妹了?”
這么渣?
招惹人家妹子還示愛姐姐,這位仁兄是在作死的邊緣大鵬展翅?
古敏道,“倒也沒有吧,他與妹妹沒什么接觸,但我聽高人說過,二人有一段姻緣。”
她總不能說歷史告訴她這兩人會攪和一起?
柳佘現在學好,等日后娶了古蓁,古敏也不用自我愧疚了。
謝謙道,“鬼神之說不可信。”
古敏道,“信與不信全看個人,我是比較信的。當年高人說我失魂,后來魂兒回來了,人也正常了,可見這里也是有門道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對神靈敬畏一些總沒錯處。”
謝謙道,“柳佘跟我打聽過你的近況。”
古敏笑道,“我的近況還需要打聽?”
她可是瑯琊郡的名人,多少士族貴女可惜她是女兒身,不然早就撲著要嫁她了。
謝謙說道,“瞧他的樣子,怕是……嗯,情根深種?”
古敏道,“單相思。”
謝謙:“……”
莫名可憐柳佘。
“你對他沒有半分喜愛?”
古敏托腮長嘆,對著摯友吐槽道,“不能說沒有喜愛,但那不是男女之情。少和也知我心智早熟,一貫將他當做孩子以及妹婿看待的。驟然間……他說心悅我,這感覺難以言喻。”
一句話能概括古敏的心情——
老娘將你當做崽兒,你居然想上老娘!
謝謙:“……”
事實證明,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古敏用“文不成武不就”拒絕了柳佘,兩年多過去了,人家文武雙全,才名遠揚。
不知出于什么心態,古敏派人暗下打聽柳佘這兩年的境況。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正巧,柳佘再來瑯琊郡,古敏提著劍,氣勢洶洶去赴約。
“你這是做什么?”
柳佘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忐忑萬分得等待古敏大駕光臨,萬萬沒想到人家一上來就拔劍。
“你是何方妖孽!”
古敏認識的柳佘又蠢又熊又缺德,嘴賤得很,萬萬不可能是情報上面那個八面玲瓏的小子。
性情大變怎么辦,多半是被奪舍了,砍兩刀就好。
柳佘:“……”
兩年多不見,頭一句話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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