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第三十三章 歪打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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毆打并辱罵皇孫,該當何罪!?可讓說話結巴的皇孫利索地喊出兩句話,這又算不算功勞?

反正滿房的宮女太監都慌了神。公子昭被趙婠一連串的惡毒嘲笑給弄得徹底炸了毛,這位東宮有名的糯米團子好像被放在油鍋里炸了好幾十道,全身上下都冒著熊熊火氣,張牙舞爪地追在趙婠身后又要開戰,并一疊聲地大叫,我不是孬種,不是窩囊廢!

看樣子,公子昭對這兩個詞的怨念極深啊!

可惜,公子昭的小身板與趙婠根本不能相比。一身的肉不說,武力值幾近于零,哪里是長年混在山里,敢與狼較勁的小山貓的對手?當然,那只是小狼崽子,并且當時有爺爺壓陣——趙婠很好地執行了爺爺的要求,說話留一半兒。

兩個人追來跑去,公子昭累得呼哧直喘,趙婠一面嘲笑、逗引他,一面不忘了抓些東西吃。她不停地罵“孬種、窩囊廢”,還斷言公子昭一定不得父母歡心,總有一天他的爹娘會把他扔在山里,讓狼給叼去,因為連話也不敢說的人是“孬種、窩囊廢”,長大了也沒出息。

公子昭怒吼不斷,一聲一聲反駁她的話,說自己爹娘都很喜歡自己,也絕不會把自己扔掉。趙婠滿臉的不相信,繼續絞盡腦汁給公子昭描繪未來凄慘的下場,把公子昭氣得直哭,越發受趙婠嘲弄。

宮女太監們倒是想攔下這二位,可惜對公子昭不敢太過放肆,趙婠則像條滑溜的小魚兒在大人們中間穿來穿去。她玩得小臉紅潤之極,一點兒也沒有剛才的可憐相,小嘴皮子更是上下翻飛,把公子昭損的連宮人們都于心不忍。

最終,這場追逐戰還是以公子昭的失敗而告結束。公子昭又氣又疲,也哭得累了,癱坐在地上不動彈,還是宮人把他重新抱回榻上,這次看見那些吃食,一下便感覺餓了,拿了就塞進嘴里。

趙婠笑吟吟坐到公子昭身邊,欺負他此時沒有反抗余力,左右開弓,用手指捏住他面團團的小臉兒往兩邊扯,開心地咯咯直樂。公子昭只剩下嚼東西的力氣,異常幽怨地瞟了趙婠一眼,弱弱道:“疼……別擰了,婠姑姑。”

趙婠還未說什么,蟬兒一聲驚呼:“殿下,您說話不結巴了!”

公子昭嚇了一跳,望向蟬兒,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趙婠大模大樣地點點頭道:“以前我們村里有個小結巴,就是這么被爺爺治好的。嗯,”她努力伸長手,摸了摸公子昭汗涔涔的額頭,“那個小結巴可讓人連著罵了三天呢,你不錯,很不錯,是個聰明孩子。”

一眾宮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敢情這位小姑奶奶罵得那么起勁,卻是在給公子昭治口吃的毛病哇!罵人治病,這又是什么說法!?

公子昭張了張口,仍然不敢說話。趙婠這次倒沒有嘲笑,蹲下身子,反而鼓勵道:“不緊張不緊張,昭昭是好孩子,老天爺不會看著不管的,你的毛病已經治好了。來,跟我念——婠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公子昭傻傻地看著她,輕聲跟著說:“婠、婠……”突然大聲道,“婠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人!”

趙婠用力拍巴掌,還不忘抱過公子昭的小胖臉使勁地親了一口,又道:“好極了,太好啦!來,再試著念一遍。”

公子昭小臉泛紅,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緊張激動,這次十分利索地把那句話給念完了,并跟著趙婠一起大力鼓掌。

一眾宮人都有些傻眼,趙婠與公子昭并肩坐著,一道吃東西,一起嘰嘰咯咯說話。蟬兒見公子昭當真一點兒也不結巴了,有心讓人去回報,想了一想,還是決定等等再說。

無論是前朝還是的慶功晚宴持續時間都不長,大臣及命婦們要按時辰出宮。半個時辰后,蘇賢妃與韶華夫人、寶敬公主先行趕回明賢宮。因公子昭在明賢宮養傷,身為東宮女主人的太子妃江氏帶著公子顯也跟了來。

蟬兒早聽到宮人先前知會,迎在明賢宮外,輕聲快速將事情說了一遍,蘇賢妃與韶華夫人對視一眼,俱感驚奇。來到偏殿廂房門外,里面除了公子昭的清脆童音之外,鴉雀無聲。眾人不禁站住。

公子昭正在給趙婠講書,內容是他上課時先生講的先賢故事。可惜趙婠對這不感興趣,聽得頭一點又一點,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強撐著不時還鼓個掌叫個好什么的。公子昭講得越發起勁,蜜糖水也不知喝了幾杯。

寶敬公主與公子顯按捺不住,就要沖進去,卻被韶華夫人拉住,眾人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確定公子昭當真一點也不口吃了,蘇賢妃這才令宮人進去知會。

公子昭有些不安,故事也不講了,額頭上開始冒汗,求救般望向趙婠。趙婠瞇瞇一笑道:“昭昭,不怕。你要記住,你的毛病已經好了。來,跟我念……”

公子昭不用再示范,自己個兒念出聲:“婠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剛進了房的眾人自然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蘇賢妃與韶華夫人“卟哧”一聲笑起來,太子妃與公子顯都愣住,而寶敬公主則奔過去,把趙婠一抱,在她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大聲笑道:“婠婠,你果真是我西秦的小福星!”

趙婠嘻嘻笑道:“寶敬姐姐,婠婠是不是很厲害?”

寶敬公主直點頭,又去看侄兒,摸了摸公子昭的小腦袋道:“昭兒,以后要努力念書習武喔!”

公子昭大力點頭,十分響亮地說道:“昭兒一定會的,寶敬姑姑。”

太子妃江氏走過來,看了看公子昭臉上的紅印子,微笑道:“昭兒,你此番卻是因禍得福了。”

公子昭顯然有些懼怕太子妃,不僅往趙婠身邊靠了靠,還垂下頭,不說話。太子妃見公子昭對自己這般反應,還是在蘇賢妃并韶華夫人在場之時,笑容便慢慢消失。

公子昭之母岳太子良媛氣韻清華,素有文彩,又溫柔和婉,深得太子寵愛,早就聽說有將其晉位份的風聲。只是公子昭落下口吃的毛病,暗地里已成為皇族子弟之中的笑柄,太子的心愿才一直未能達成。如今陰差陽錯,公子昭居然被個小丫頭治好,只怕再也不能阻礙岳太子良媛往上爬的道路了。

想到這里,太子妃莫名有些煩悶,轉而看向趙婠的眼色便隱隱帶了幾分冷漠。瞧瞧這丫頭放肆無禮的眼神,別說侯爵女兒命服,就算給她一身公主命服,她也是一副上不了臺面的粗野模樣!

相比母親,公子顯要高興多了,坐到弟弟身旁,不停與他說話。話說,皇族子弟里,公子顯交好的人也不多。可惜,公子顯發現,自己弟弟與那小野貓說起話來,似乎比自己隨意親熱得多。

過了一會兒,有人通報,說皇帝陛下與太子殿下到了。卻是蘇賢妃確認公子昭當真不再口吃,特地讓人去前朝宴會上稟報的,也算是喜上再加一喜。

蘇賢妃帶領眾人迎出明賢宮,一路燈光相照,老皇帝與太子一前一后快步走來。趙婠偷眼瞧見義父,突然鼻子一酸,方才挨了打的委屈一下便涌上心頭,恨不得立時撲到義父懷里去。

老皇帝顯然很高興,也許喝了些酒,看上去更是滿面紅光,精神煥發。不過相比太子還是略有不如,面團團的太子手腳都有些打顫,聽到心愛的小兒子的口吃居然不藥而愈,簡直是高興壞了。為了治這毛病,公子昭吃了不少藥,也曾經扎過銀針,都無濟于事。岳太子良媛身子不好,御醫診斷,她時常憂愁、郁結于心不能排解,這是心病啊。

老皇帝讓眾人平身,把孫子叫到身邊,溫和地問了幾句,公子昭雖然聲音有些發顫,但真的是不再結巴、不打突地回了話。皇帝老懷大慰,解下腰上玉珮賞給了孫兒。

趙婠因身份品級,站在一眾大人身后,從人縫里看見老皇帝給公子昭東西,氣得直噘嘴。想當年,小結巴被爺爺治好,他爹娘可給了爺爺不少糧米做診費。自己辛苦了半夜,口干舌燥地,卻沒得到半分好處,反而小胖子領了賞,這還有天理不?

正幽幽腹誹抱怨,老皇帝已經在人群中找起了趙婠。她眼睛一亮,歡快地蹦出去,來到老皇帝身前,又露出天真甜美的笑容:“陛下,婠婠在這里。”

老皇帝笑得合不攏嘴,摸著趙婠的小腦袋直道“好孩子”。趙婠巴巴等了半天,也不見老皇帝摘下腰上掛著的纓絡串子給自己,臉上笑著,心里卻直罵皇帝老兒還是那么小氣!

左手公子昭,右手趙婠,老皇帝一手牽著一個,往明賢宮走,后頭呼呼啦啦跟著一群人,百般心思。

老皇帝先落坐,眾人也依品級或坐或站,公子昭與趙婠一左一右站在老皇帝身旁,好一對金童玉女粉娃娃。

蘇賢妃笑道:“陛下,臣妾方才回宮時,正巧昭兒給趙婠講故事,全是先賢往事。看樣子,昭兒平時在學院里著實用了心,講得一點不差。”

東宮里,太子妃與公子晰之母衛太子良娣交好,一心想壓下蘇太子良娣,讓衛氏爬上太子側妃的位子。太子良媛岳氏平日言語不多,像是個穩重的性子,若能得她在自家堂侄女耳邊說個一句半句,也許能讓毛燥的堂侄女行事不再那么浮浪。因而,蘇賢妃不介意給公子昭說上幾句好話。

老皇帝果然很感興趣,把公子昭攬到懷里,問:“昭兒,方才說的什么故事,來來,講給皇爺爺聽。”

公子昭一抬眼,只見殿堂里齊刷刷幾十道目光都盯著自己,突然有些心慌,膽怯地垂下眼簾,嘴唇動了幾動,不敢開口。

老皇帝等了等,見孫子盯著腳尖不說話,對孩子的膽小怯懦便有些不喜,但今天著實高興,便耐著性子又催了一遍。

公子昭只覺得心跳如鼓,明明很想開口說些什么,可就是沒辦法張嘴,他急得要哭,突然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再不說話,我又罵你!”

公子昭腦子里立時響起一連串的“孬種、窩囊廢”的罵聲,他一扭臉,驚懼交加地看向趙婠,被她此時笑得極天真可愛的笑臉嚇得一哆嗦,脫口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