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第六十五章 驚見

女官第六十五章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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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王世子曙的喜宴擺在了宮中春楸園里,皇帝說這是第一個孫子成親,特意為此下了恩旨,并說婚禮一切花費都由皇家內庫來開銷。不過,北燕送親隊絕大多數人都沒那個福份到皇宮里去吃酒,只鄭尚書大人帶著兩名小廝被請入了春楸園。

春楸園中,以中央的湫池為界,左側為皇帝及大臣們的宴席,右邊安置的是妃嬪命婦們。

趙婠現在頂討厭吃宴席,原想著不去,她正對溫和真氣的一些妙用慢慢實踐中,頗為心喜,哪里耐煩去虛應。但寶敬公主親自來拎人,磨磨唧唧老半天,她終于拗不過師嫂,認命地換了衣裳準備進宮,命服卻說什么也不穿。

仍然帶著惹禍精暗紅,聽寶敬公主興致勃勃地談論這位孝義帝姬,趙婠沒精打彩,只是敷衍。

此時天色已晚,右湫池旁衣香鬢影,寶敬公主很快便被一群皇室宗親及外臣命婦纏住腳。趙婠也不認得那么些大中小美人,見機領著暗紅跑走。她如今也算小有名氣,一路之上多有不相識的人與她打招呼,也有人明顯繞道,反正她就是一張笑臉揚起來,見誰都笑。

這兒已經擺上了一張張木案,案后的錦墩也大多坐著人,趙婠隨便尋了個僻靜處坐下,只等著上了酒菜,吃完走人。

不得不說,遇襲之事讓她反思良多,捫心自問,覺著自己前段時間的確有些得意忘形。不錯,大家的確都怕自己的義父,但他不可能每一時每一刻都陪在自己身邊。要真把人得罪狠了,取走自己的小命,義父再去報仇,自己也不可能死而復生。

因此趙婠決定從今往后夾起尾巴做人,直到自己也與義父一般厲害。自從丹田里落戶了一股溫和氣息,且發現就算整晚運功不輟,翌日也是精神奕奕之后,她每天晚上都在運行散花心法中度過,而白天一有空便要練一練散花針法。

傳功密法又試了幾次,那詭異的現象也一如既往,只不過每次玉片吸飽了的真氣,到晚上趙婠練功時都會被她引出來,化作那溫和氣息。她想,莫非玉片的作用就是轉化真氣?

她知道義父很傷心。暗紅悄悄告訴她,義父在她的丹田里找不到一絲真氣,只怕那次受傷最慘重的后果,是她的丹田已經無法聚集起真氣。趙婠很糾結,卻又清醒地認識到,玉片的事情能不說就不說。

也罷,就讓大家都以為我不能練武!趙婠很快找到說辭安慰自己,這樣不就是爺爺說的“扮豬吃老虎”么?她的神情有些消沉,趙奚并暗紅都以為她是因無法習武而傷心,卻不知她心中有愧,故而郁郁不樂。

趙奚不再傳功,轉而花費大心思為趙婠搜羅與機關術掛鉤的東西,只是短時間內也沒辦法找到比千水套裝更好的機關物件逗趙婠開心,趙奚心里也很難過。

不管怎么說,日子一天天過去。趙婠傷好后,又恢復了當值、前往機關營并機關供奉院學習的生活。

宴席上,酒菜流水價送上來,趙婠這里很安靜。她選的地方離品級高的妃嬪與命婦極遠,坐著的都是堪堪有資格入宮飲宴的外臣妻女。她們心里也許還有些惶恐緊張,因此除了有相熟者會輕聲交談外,都是自己管自己不擾旁人。

趙婠食而無味,草草吃了幾口,心里還在想著今天那道機關難題該如何解。暗紅站在她斜后方,見她不下箸,心不在焉地在碗盤里撥來撥去,知道她本不甘愿赴宴,便有心建議她干脆回去。

在晚宴開始之前,右湫池就已燈火通明,暗紅一直將自己隱藏在燈光陰影之中,此時,他一走近趙婠,立時引來附近幾張案幾后面婦人少女的目光。

“小姐,真沒胃口的話,咱們不如回家。我聽說廚下今日購了一只北原冰兔,肉質極為鮮美,咱們回去烤著吃?”暗紅蹲下身子,俊美之極的側臉讓觀者無不眩目。

趙婠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起身從案幾后面走出來,主仆倆便往春楸園外面去。遠遠地能望見園門了,隱隱聽見有人在喚自己,趙婠有心置之不理,奈何那呼喚聲音已經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皆用異樣目光打量著,她只有停下腳步,看看是誰這么討厭。

氣喘吁吁地跑來幾人,正是靈敬公主、公子顯公子昭兄弟、宜王孿生子,還有密王世子時。這群小家伙找了趙婠許久,好不容易瞥見招風暗紅,瞧著兩人看上去像要離開,趕緊追了出來。

靈敬公主跑得小臉上全是汗珠子,話說這些時日與趙婠混在一處,把個安靜溫順的小公主給帶壞了。她成天價蹦蹦跳跳,活力十足也野性十足,不過倒是越發討皇帝喜歡。一把拉住趙婠的袖子,她氣喘吁吁問:“婠姐姐,你要去哪里?”

趙婠舀帕子給靈敬擦汗,笑道:“我吃飽了,回家去。”

公子昭發急道:“婠姑姑別走呀,這才上了二十道菜,后面還有幾十道好菜沒上呢!”

趙婠擰著眉看公子昭,不滿道:“昭昭,你怎地又胖了許多?前次我不是與你說不要太貪嘴么?你答應了我的。”就公子昭胖成這樣,以后只怕連馬也騎不得。

公子昭懦懦低下頭,不說話。趙婠氣不打一處來,她可是要幫公子昭當皇帝的,他這么膽小沒用又好吃的樣子,以后怎么爭得過哥哥們?

瞟一眼唇紅齒白、英礀勃勃的公子顯,趙婠心里越發沒底。公子顯正好看向她,二人目光對視,他剛想說話,趙婠卻又移開了眼睛,仍然教訓公子昭。公子顯抿緊唇,慢慢別開臉。

趙婠說了幾句,見公子昭只是低頭不說話,一副任你罵任你打我就是不改的樣子,真是很氣餒。瞧著站在路中間不像話,她趕小家伙們離開。宜王孿生子一左一右粘糊著,說什么也不許她走,世子時也難得的說了幾句留步的話。

趙婠疑心又起,別人就算了,世子時又起得哪門子哄?她道:“你們有事就直接說。不說我當真走啦!”她拔腿欲走,急得小家伙們鬧哄哄亂嚷嚷。

最后還是公子顯忍不住道:“他們想去看曙哥的新娘子,怕皇祖父生氣,所以拉你一起去。”

寓王世子曙與孝義帝姬的新房就安在了宮里,正是原先寓王未離宮建府之前在宮中的住處。此時,世子應該在左湫池那邊大臣們的宴席中,孝義帝姬則獨坐新房添禧殿。

“明天就能看到,急什么急?”趙婠不解,撇嘴道。又想,怎么皇家成親都不許親戚們去鬧騰?還是因為新娘子是北燕人?

“殿下們大概想去……鬧洞房?”一旁暗紅插嘴。

瞧見小家伙們一臉喜色地直點頭,趙婠恍然,這幫皇親貴戚,想是聽說了民間婚事的熱鬧樂趣,也想嘗上一嘗。先前寶敬公主成親,那婚房設在宮外,并且除了靈敬,其余幾個小的俱是晚輩,也沒那個膽子。如今成親的是寓王世子,婚房又在宮中,小朋友們自然起了這心思。

趙婠瞧見眾小人形容可憐,那副饞相著實可愛,加上自己也是愛熱鬧的性子,略一思索便決定加入這群小朋友的隊伍。當下,幾小都只帶了最貼心的親近宮人,或是女官,或是宮女太監,跟在趙婠身后,大模大樣地往左湫池那邊走。

一路上,不少御林軍巡視,也遇上宮人們穿梭來往。雖然并未明言公主皇孫不許到左湫池那邊去,但一幫小人浩浩蕩蕩這么一走,引來不少軍士宮人關注。

此時,就顯出趙婠的好人緣來。敢壯著膽子前來問詢的軍士并宮人,絕大多數都與趙婠相熟。趙婠更是能準確無誤地叫出他們的姓名和職務,無一錯誤。

聽得尊貴的殿下公子們要去瞧新娘子,軍士并宮人們都微笑著讓路,有幾人還笑著指點道路,免得小人們與朝臣們撞在一處,恐怕有所不便。趙婠這次進宮沒帶什么東西,便舀小人們的錢袋子當成了自己的。銀葉子金瓜子不是錢一般賞下去,這人情反倒成了她的。

世子時不甘地嘟噥了一句,被趙婠一瞪眼道,你若舍不得錢,就不要去看新娘子。你們吃酒時,兵大哥們在小心著有沒有搗亂的壞人;宮人姐姐哥哥們給你們端盤子送吃食,一點小錢你都舍不得,時時你真小氣!

世子時不服氣地反駁,這是他們應該做的。皇帝爺爺開了大筆銀子做餉錢!

趙婠平靜道,真心實意做事和只做份內事不問其他,這有很大的區別。時時你還小,不懂。沒有人該天生對誰好,有付出,才會有收獲。

暗紅心中一動,抬眼看了一眼趙婠,突然覺得小丫頭貌似長高了不少,眼花了么?

一眾小人見趙婠變得如此嚴肅,渾不似以前的她,雖然感覺有些訝異,卻沒太在意。小朋友們還沒那么多心思。

往目的地前進的路上,隨時有人給眾人打招呼。漸漸的,小人們也看出來了,相較只會干巴巴說“平身免禮”的殿下公子們,叫得出名字的趙婠顯然更受歡迎。

雖然,宮人們的態度表現得不是很明顯,但些微的神情動作還是能捕捉得到。公子顯最年長,尤為心驚訝異。

靈敬公主拉了拉趙婠的手,悄悄道:“婠姐姐,宮里的人你都認識嗎?”

趙婠得意笑道:“朱聰哥哥曾經考過我,宮里所有宮人的名字我都叫得出來。有時候也會認錯人,方才那個不就錯了?”

公子顯心道,就是叫錯了名字,那小太監也歡喜得差點暈過去。他一最低品級的不入流宮人,哪里能奢望你這從五品的宮正司司正大人記住名字?更何況,你只說錯了一個字罷了。嗯,我也應該記記這些人,別的不說,日后在宮里迷了路也會有人肯指出正確的道兒。

又走了不多遠,到了已改了名字的添禧殿,一眾小人剛要進去,便見兩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從門里走出來。趙婠定睛一看,小心肝立時狂跳一氣,口干舌燥,覺得自己要暈過去。

那年歲尚小的男童她還來不及去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另外那名年長些的少年吸引住。他,他他,他分明便是斷魂關里,那個被自己揚了一臉灰塵的貴氣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