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第十三章 順手牽羊

第十三章順手牽羊

趙婠把頭上銀簪取下,用那根木棍子重新綰好頭發,簡單交待了這三年自己的行蹤,只說在北冰原的大山里躲了三年,練了三年功。老頭兒不老實,也休想趙婠會把經歷盡數交待出來。

魯班笑瞇瞇地看著她,道:“果然是大姑娘了。嘖嘖嘖,說實話,你這模樣還有脾性還真的與你祖母一般無二,同樣受不得氣,睚眥必報。”掃一眼越樂,他不滿地皺眉,一針見血地評論,“聽你意思,這孩子來歷不明,看上去又如此木呆,只怕不是良配,還是另做打算的好。”

趙婠瞟一眼越樂,雖然明知他不懂這話意思,仍然羞紅了臉。一跺腳,她嗔道:“您說的是什么話!?我只把他當弟弟看,全當是承了義父的嗣,日后我還要給他娶個媳婦進門呢。”

魯班呵呵笑:“那就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好男人嫁啦。這南荒又沒有什么好玩的,盡早回恒京去才是。你可是不知道,你的小朋友們日子不好過著呢。”老頭兒的表情可有幾分幸災樂禍。

陰了臉,沉聲道:“我聽說了。哼,丁秋原那老不死真不知羞,怎么就敢逼靈敬下嫁!?”又白魯班一眼,“您和嶺師父、尚師父也不護著一點!”

魯班一攤手,無奈道:“怎么護?這西秦都快要成秦山派的了,連宜王去說都沒用。你那個娘……唉,她心里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旁的人全不放在她眼里。雖說是姐妹,她只怕連靈敬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干笑兩聲,又道,“其實,說來說去,靈敬公主這倒霉婚事還不是因為你?你那國公府被人一把火燒了……”

“什么?”趙婠氣得頭頂都快冒出煙來,瞪著魯班,似乎他就是那縱火之人,緊緊攥著拳頭,怒吼,“誰干的?”

魯班笑道:“不知道。那時我正在東魯,想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下手害你,回了恒京才聽說了這事。不光府第被人燒了,那塊地皮今年還被賜給了丁秋原,給他蓋什么侯府。靈敬公主正是因為聽說了此事,跑去元英殿指著丁秋原的鼻子把他痛罵了一頓,才惹來這樣的禍事。”

趙婠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真想立時就出發。魯班也一個勁地勸她快走,她反倒覺出了不對勁。魯班便道:“看你不死心,我就不瞞你。這什么鎮國神器純屬胡說八道,是有人放出的歪風。[燃文]根本就沒那熱鬧事可看,你在這兒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回去把丁老

頭揍一頓給靈敬出氣。”

趙婠驚訝道:“您怎么知道鎮國神器之說是胡說八道?”

魯班顧左右而言它,被逼得急了,才說:“要說無常形的東西,倒似說的七星釵。反正我老人家活了這一大把歲數,只見過七星釵這一種,嗯……它的名兒應該不是叫七星釵,你爹把它弄成那樣,送給你娘當定情之物,才取了這么個名兒。”

“可是鎮國神器之說頭頭是道,那兩位大宗師只怕不是輕易能瞞得過的人物。再說還有紅月商業協會,究竟有沒有鎮國神器只怕那些人是最清楚的。”趙婠又提出疑問。

魯班解釋道:“當年,越朝開國皇帝建國之初,為了昭示自己乃天命之人,這才假托有與仙人相關的絕世寶刃護身,以糊弄天下萬民,搏一個正統之名。那千秋萬世殿的確供奉了一把寶刃,越朝滅亡之后它當然不再出現,你要旁人上哪里去找又能變成劍又能變成棍棒的仙刃?就像如今,你當那些人爭的是什么?不也就是一個天下共主的正統名頭?”

見趙婠若有所思地點頭,魯班笑道:“神器之事,紅月商業協會幾名年歲大的長老和那什么君上的確知道真假。不過,他們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想復國,紅月必須要除掉那些被倚為三國支柱的武道強者。有什么辦法比這個更好?對他們來說,這是瞌睡碰到枕頭

。哼哼,先讓他們得意著,以后且有他們好果子吃!”

目光一閃,他又道:“云上澤的異兆奇景根本不是什么神器出世的征兆,卻是九品妖獸要度妖獸劫、幻為靈獸真身之前引來的天地奇景。到時候,南荒的妖獸都會趕往大龍山朝覲,修為再高也不可能活下來。要不是被追得狠了,我又只有這么一個最好的藏身之處,我老人家也不會往這里來。”

趙婠冷汗直冒,這誰啊想的好毒計!只憑一句話,就令得天下英雄自動自愿往南荒送死。她狐疑地盯著魯班,老頭兒知道神器的真假很有可能,但是妖獸度劫這種事,想必兩位大宗師和號稱與妖獸最親近的萬獸山眾人也不知情,那么這位整日沉浸于機關術的魯師父又是從哪兒得知的?

趙婠眨巴眨巴眼,忽然問:“方才您說爺爺是這世間最博學的人之一?”

魯班心虛地笑笑,點頭。趙婠猛地抓住他胳膊,用了比方才更大的力氣一通亂搖,聲音都緊張地變了調,尖聲問:“爺爺他還活著?他在哪?他老人家在哪兒!?”

魯班眼冒金星,叫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大先生,這可不怪我,是這孩子自己猜出來的。[燃文]那啥,雖然吧,我也的確存了想讓她知道的心思。孩子真想您,方才就差點哭了,提到她親爹娘時都沒想哭。

趙婠見魯班的神情不似

作偽,失望之極,眼里立時就流下淚來,也不管別的,捂著臉就哇哇大哭起來。

——爺爺,爺爺!

越樂的眼神原本釘在趙婠身上,見她哭泣,木呆呆的眼睛里掠過憤怒之色,慢慢轉頭剜了魯班一眼。魯班甫與他眼神相觸,還未驚訝這少年呆滯的眼里出現了神彩,只覺腦袋瓜子突然劇痛,不由悶哼一聲,翻著白眼撲嗵倒在地上暈厥過去。

趙婠絲毫不知越樂的報復,只沉浸在爺爺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中。忽聽見越樂輕輕地說“姐姐好乖”,身上一暖,被他環入懷中,他微涼的手指慢慢從她頭頂撫到發梢,她哭得更厲害了。

哭了好半天,趙婠忽然氣憤起來,既然爺爺尚在人世,那從山崖上摔下來身死必定是假象。且不管爺爺是怎么騙過自己的,她只怨念,為什么爺爺要騙自己!?騙得自己好慘!那些時日,她幾乎每天都要哭一場,哭完了還要去找吃食裹腹,怎一個凄慘二字了得!

抬起頭,她準備找魯班再理論理論,卻見他倒在地上,不由驚叫出聲。急急忙忙把魯班扶起來,從懷里掏出僅余的一粒九轉涅槃丹塞進他嘴里,又不敢冒然運真氣助他療傷,只等眼巴巴地等著。

過不多久,魯班悠悠醒轉,先嘆了一聲“好藥”,又瞪向越樂,手指點了又點,忽然扭頭對趙婠道:“你運氣不錯,這

小子好厲害,一眼就把我老人家給瞪暈過去了。”

何止是厲害,簡直是妖異!老魯驚駭不已,方才這越樂明明只是瞪了自己一眼,自己卻覺得腦袋里不知涌入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將腦漿子差點攪成糨糊。越樂若不是留了情,只怕如今自己醒過來已經變成了傻子。這是什么古怪功法?

趙婠這才知道,魯班竟是讓越樂給傷了,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魯師父是什么時候得罪了越樂,她趕緊給越樂反復解釋,這位渾身臟兮兮的老人家是自己人。

魯班又問趙婠怎么找到這兒來,趙婠便說了這幾天的事情,又指了指大仙兒,說它嗅到了血腥味,這才一路找來的,發現此處有機關,自然難不住她,直接破解了進來。

如此,這會兒已過了個把時辰,趙婠提議直接從萬獸山出去,她有好地方能安置人。一老一小不約而同地掃了這間藏寶室一眼,嘿嘿奸笑起來,都是“你懂”的表情。

魯班在這兒撿那輕便好帶的寶貝收拾出幾堆,趙婠說還有東西要拿,并且還要帶幾個大包袱皮子,就領著跟屁蟲先出去了。不多時,她果然回轉,另外還帶了個人進來。

魯班定睛一瞧,不由驚訝:“青青?”

葛青青也驚呼:“林伯伯?”

趙婠瞧瞧二人,笑問:“你們認識?”

魯班笑道:“要不

是青青的爹,我也不能藏到這兒來。她爹姓越,”特意補充,“前朝的國姓‘越’,當年也是和大先生一起逃出來的。論起嫡庶血統,只怕比暗紅還要高貴一些。他投身在此,倒也過得安逸。我過個兩三年就會來叨擾一番,發現了這藏寶室。萬獸山的掌門長老都愛待在凌霄峰,我兩個就趁人不在,想辦法給弄清楚了機關,倒是個好藏人的去處。”避開葛青青,他又對趙婠輕聲道,“第一個看見云上澤奇景的人就是她爹。”

趙婠腦瓜多靈,立時便猜到,這個放出鎮國神器風聲的人只怕就是自己那躲著不見人的爺爺林大先生!看了眼不明所以的葛青青,趙婠心道,難怪她說話有錦繡音的口音。

趙婠把手里卷著的大包袱皮往地上一攤,對葛青青嫣然一笑,道:“這些都是白掌門的私房,你可別客氣,多拿一點給自己當嫁妝。”

葛青青這才注意到身旁那些箱柜盒匣中究竟是什么,鳳目瞪得溜圓,二話不說,搶過一張包袱皮就動手。趙婠和魯班相視而笑,一起收拾,就連大仙兒和越樂也來幫忙。

四個人一只狐貍這頓大掃蕩,但凡那容易攜帶的都裝走。來來回回搬了數趟,卻還有一大半的寶貝沒辦法帶走,只好遺憾地罷了手。

魯班隨著三人走出藏寶室,只見房前空地上趴著一頭巨形兇獸,嚇了一大

跳。暴風彪懶洋洋地掃了魯班一眼,任由他們往身上又掛了幾個大包袱,魯班便知道這頭兇獸是自己一邊兒的。

趙婠把魯班的驚嚇看在眼里,抿嘴一笑道:“這是越樂家里養的貓兒,魯師父別怕。方才那么一鬧,原本住在此地的人都跑到別地兒去了,就留下幾個人,我已經點了穴。咱們還有點時間,不急。”她看向藏寶室,笑得狡猾,“這許多寶貝被白掌門藏在地下,只怕終年不得見天日,不如咱們把這藏寶室給毀了,讓那些寶貝也曬曬太陽?”

魯班一聽大樂,這丫頭行事真是深得他心。當下,幾人一起出手,把藏寶室推倒,lou出那個通往地下的黑漆漆洞口。趙婠又讓暴風彪拍了一爪子,地面瞬間塌陷,那耀得人眼花的絢麗珠寶光芒頓時透過裂縫射出來。

此時,天邊已微明,折騰了一晚,除了某些非人類,大家都感覺倦了。趙婠招呼大家爬上暴風彪,用繩索固定好包袱和人,大仙兒一聲令下,暴風彪展開巨大薄翼,直接從山上躍下去,滑翔向遠方黑沉沉的森林。

好半天,魯班忽然似醒悟過來大聲說,阿囡,那是你娘!你怎么能這樣陷害她?

趙婠默不作聲,心里卻道,她是我娘又如何?她還比不上我外公、我舅對我好!咧嘴又笑,沒想到嬴昭竟是我的表弟,那句“姑姑”可真是差了

輩。與宜王師兄、蘇偃師兄又要怎么論?算了算了,這些都不是現在考慮的事情,認不認這個娘還兩說呢!

果然如魯班所說,一路上,趙婠發現許多妖獸都往大龍山的方向去,不由暗暗心驚。別人她不管,蘇偃可還在大龍山。她估摸著時間,能先往機關堡壘那兒去一趟,把東西安置好,再飛去大龍山。一定要悄悄與蘇偃見一面,讓他跟自己逃跑才是。

趙婠這四人兩獸倒是趁夜色跑了,留了個絕大的爛攤子給萬獸山。清平離去之后,富麗堂皇的掌門居所已經成了爛墻斷垣,連一間能住人的屋子都沒有。原先留在屋里的人,都到別的地方去睡,留下幾個守夜的人也被趙婠點了。

等到天明,眾弟子跑來仔細盤查,好飛羽傳書把這個噩耗上報給掌門,順便把秦山派惡狠狠告上一狀。哪里知道,有人發現東南角光華煜煜,眾弟子奇怪,相伴著過去一看,盡數傻在當場,個別人的嘴角還不爭氣地流下口水,饞的。

掌門居住之地自然會留下心腹照管,那心腹是知道藏寶室所在的,慌不迭讓人把此處圍攏起來,喊了幾名親信下去一瞧,也差點被耀花了眼。這心腹暗罵,以前只知道掌門有機關藏寶室,卻不知他老人家竟然聚斂了這么許多寶貝!只怕不會比宗門的藏寶庫珍藏差上多少,掌門還真是……

,傍晚,白掌門和從藥王又在大龍山小西口宴請群豪時,接到一封飛羽傳書,展開一看,那臉色立時變得慘白。他身旁坐著的吳真人關切相問,白掌門含糊幾句,只是不經意望向吳真人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恭敬中帶著幾絲陰狠。他假作無意地問,聽聞清平公主也到了南荒,怎么不見芳蹤?

吳真人呵呵笑道,白掌門到是好靈通的消息,本真人不久前才接到弟子傳書,說她正往小西口趕來。

白掌門干笑兩聲,舉杯相敬,吳真人欣然飲勝。

見二人皆笑容可掬,又獨占一席的趙婠也笑得開懷。同桌的葛青青大小姐隱有畏懼,趙婠欲與她碰碗相飲,她咬了牙,壯士斷腕一般灌下一碗酒去,喝得急了些,嗆得臉通紅。卻聽見某人柔言細語,青青,要聽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