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濺金鑾殿第十二章宿命之戰
中午,趙婠被皇帝找去吃飯,同桌的還有彥靖端三親王。不知是不是被人耳提面命過,彥親王神色雖仍然有幾許憤忿,卻與兩個兄弟一道,客客氣氣地和趙婠打了招呼。
席間還算和樂融融,飯后吃茶時,彥親王忽然問趙婠丁秋原的下落,他笑道:“縱使丁總管沖撞了縣主,也還請縣主看在秦山派吳真人的面子上,讓他吃了些苦頭就罷了,放他回宮里當值吧!”
趙婠故作驚訝道:“怎么,丁總管還沒回宮么?那日,丁總管對我那同門出言不遜,故而被小小懲戒了一番。畢竟未有生死仇怨,我那同門給他服過療傷藥便請他回去了。”她抿嘴笑得俏皮,“丁總管乃秦山派高徒,趙婠怎么敢拘著人不放?彥親王莫非也信了那些坊間傳聞?”
嬴曄笑得勉強,不好再說什么。哪知道端親王嬴顯卻插了一句嘴,問嬴曄道:“皇兄,聽說皇嫂前幾日感了風寒,不打緊吧?”
嬴曄的臉微紅,瞟了一眼屋里那頭正拿熱毛巾敷臉的皇帝,淡淡道:“有勞皇弟關懷,你皇嫂很好。”
趙婠見靖親王獨自坐在一旁,神色恬淡沖和,對那邊的含沙射影、針鋒相對絲毫未聞,主動對這位頗有賢名、卻因殘疾而無緣帝位的閑散親王道:“靖親王,宮正司的龔司正聽聞與殿下有親?”
靖親王點頭笑道:“曼荃
是我姨媽的幼女,日后還要請縣主多加照拂。”話雖如此,他的神色里并不見多少熱切,反而帶著淡淡疏離。
趙婠笑道:“靖王說哪里話,應是趙婠要請龔司正多指教才是。”見此人絲毫沒有與自己繼續交談下去的意思,她便也端了茶水徑自去與皇帝說話。
不一時皇帝要歇午覺,讓四人退下。嬴顯與趙婠并肩走出元英殿,輕聲道:“不知縣主可否有閑暇?本王有幾句話想單獨與縣主說。”
趙婠側臉看了嬴顯一眼。皇帝這四個成年、快成年的兒子,數端親王風度氣質最佳,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神色,極有涵養。她在心里嘆息,當年那個仰面在絹花樹下大叫大嚷的玉面小少年已經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這個將所有情緒都隱藏在溫雅笑容中的假面人。
他注定是敵人,趙婠下了結論。嬴顯對帝位誓在必得,如果嬴昭不爭,彥親王嬴曄絕對不會是嬴顯的對手。別看此時局勢對嬴曄有利,但他已經失去了很重要的一方籌碼——皇帝的支持。否則,方才就會由皇帝來開口詢問丁秋原的下落,畢竟丁秋原是元英殿總管,新封的英武國公。
趙婠道:“對不住,我現在要上內廷司走一趟。”
嬴顯愣了片刻,隨即微笑道:“縣主可介意本王同往?”瞥了后背抖然變得僵硬的彥親王,他問道,“不知
縣主往內廷司去為的何事?”
趙婠笑道:“我一位故人在宮中服苦役,方才我已求了陛下的恩典,將這人放出宮去養老,我要替他去辦銷冊手續。”
嬴顯問道:“縣主說的可是原先元英殿少監朱聰?”
“是啊。”趙婠笑得甜mi,“聽說朱聰哥哥觸怒了宮中一位大人物,竟然被廢去了修為,趕到夜香司去了。當年爹爹很是欣賞他,我在元英殿當值期間,也多蒙他照顧。如今他落了難,我怎能置之不理?”她語速變得緩慢,聲音清晰,仿佛存心想讓人聽到什么,“我還聽說內廷司多了個賣師求榮的無恥之徒,想去一睹其人真容。”
嬴顯輕笑道:“你怕要失望了,朱聰此時已不在宮中。”他低下頭溫柔地看著趙婠,和聲道,“我知道他與你情意匪淺,以前雖然不能當著那人的面把他弄出夜香司,總算想了點辦法讓他過得舒服些。聽到你回來,我怕他會被人……就提前把他接出宮,一會兒便讓人送他到國公府去。[燃文]”忽然難過又慚愧地長嘆一聲,說,“國公府和靈敬皇姑的事兒,我實在無能為力,你千萬莫怪!”
趙婠訝異地看他,真心實意地道謝:“那可多謝你。前幾日忙著靈敬的傷勢,就忘了朱聰哥哥這茬。”她眼神一閃,見那兩位親王已經走得人影也不見,說道,“你放心,宮里的事兒我
心里有數。誰該了我的,我盡數都會讓人還回來!”
嬴顯微蹙眉,似不悅地沉下臉道:“難道我是這意思?不過瞧在你我幼時的情份罷了!”
切,你當本縣主眼睛瞎的?你眼底的得意喜悅不要太刺眼睛。趙婠實在沒那個耐煩與這些人玩敘舊情的戲碼,對越樂招了招手,示意他和包子饅頭上前來,而后對嬴顯道:“殿下,我此去內廷司只怕你不方便跟著,咱們來日方長,以后再敘話可好?”
嬴顯肯定了趙婠此去內廷司定然又要大鬧一通,心里便開始盤算有何機會可為自己所乘。聽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跟,便灑拖地點點頭,目送她主仆幾人遠去。嘴角一直噙著舒心笑意,他心里莫名的歡喜。盡管知道她當真是回來了,但親眼見著真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他心知肚明,趙婠與嬴昭關系更親近,可是他不擔心。嬴昭什么性格什么實力他這個走得最近的哥哥再知道不過,除非趙婠一輩子跟著嬴昭,否則就算嬴昭被冊為太子也只怕坐不穩。可是嬴顯相信,像趙婠這樣集武道強者與機關大匠于一體的女人,不會甘心嫁給不如自己的男人。她對嬴昭毫無男女之情,她定然會離開他!
嬴顯心情愉快地往鳳棲宮而去。他想,就算你能幫他上位,但你能幫他坐穩江山么?只要我不死,這天下終將是我的。
何況,昭弟他自己根本就不想爭。你若是個明白人,現在就應該全力助我,到時,我也定然會善待昭弟。
心中有些許艱澀,嬴顯不由想起那個張牙舞爪、傷后卻分外引人憐惜的小女娃。那時的她雖然脾性乖戾,可與方才這個臉上掛著甜笑、眼里卻滿是血色的女子相比,真要可愛太多。這是個自己永遠無法收服掌控的女子,她只能存在于心底最深處少年時的青澀之中。他忽然想,也許該向母后提一提,端親王府是時候需要一位雍和端方的王妃了,嗯,二哥那位小表妹龔曼荃很不錯。
“我不喜歡這個人。”
趙婠一笑,問越樂:“為什么?”
越樂眼里很冰冷,他說道:“這個人心里只有權勢,必要時,他可以傷害和出賣任何人。”做總結,“他會是你真正的敵人。”提出解決的辦法,“我去殺了他。”
趙婠嗔怪地瞪了越樂一眼,與他毫不避忌地手拉手,道:“現在不行!”她微瞇起眼,“小時候打架,他搧過我一巴掌。我說過,等我長大了學了本事要打還回去。他說,他等著看我的本事。”對越樂微笑,“你看,我和他之間的戰爭是宿命。就算你要殺他,也必須等到我失敗以后才行!”愛嬌地晃晃越樂的胳膊,“你是我最后的撒手锏。”
包子與饅頭看得一驚一乍又一喜,自
家少主也會對除了長輩以外的男人撒嬌了?
越樂緊緊攥著趙婠的手,想了又想,最后勉強同意道:“好罷,反正離撕破臉還有一段時間。我會注意此人。”他眉頭皺成一團,看來嬴顯令他非常厭惡。
趙婠在內廷司沒能找到李全,抱上了丁秋原的大腿之后,朱聰的這個徒弟飛快地往上爬,短短數年,居然由一名低級小太監爬到了內侍局內坊的一員內執事。
內侍局掌握皇家內庫財物出入,其中內坊掌管著皇家在外的各處買賣產業,乃內侍局最有油水的部門。李全之上雖還有內侍局大監、內坊少監與內坊內侍令壓著,但作為直接手握茶葉進項的內執事,他又有丁總管罩著,小日子過得極為滋潤。
于是,內侍局掌管皇家房產地皮的內廷司便成了趙婠發泄怒火的地方。內廷司少監也早一步聽說睿敏縣主要上門興事問罪,有心想躲避,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是宮里的公公,無論如何也逃不開。那兒打發人趕緊去請內侍局大監來幫忙,這兒如坐針氈地等著人打上門來。
把趙婠這行人迎進內廷司內,奉上茶和點心,內廷司少監海公公挪動著肥胖的身體殷勤招待,決定無論這位主兒說什么,自己都要做到笑臉迎上,并且把罪過盡數推到丁秋原頭上去。
不等趙婠開問,海公公一五一十把事情
都交待個底朝天,末了眨巴著擠在肥肉里的小眼睛委委屈屈地叫冤:“縣主娘娘,咱家只是個從七品下的芝麻綠豆官,丁總管硬要建府,咱家也沒轍啊。再者說,”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趙婠一眼,見這位兇名在外的縣主笑得和藹可親,完全沒有半分兇悍模樣,便壯了壯膽子申辯,“陛下也是開了金口說讓英武侯盡管建府的。”
趙婠一直帶著笑臉聽這海公公嘮嘮叨叨,見他居然把皇帝搬出來,冷笑問道:“陛下可曾明說讓丁秋原在我毅貞國公府的地皮上建府?”
海公公哭喪著臉搖頭,他就知道縣主會抓出這個漏洞來說事,便小聲說:“可陛下也沒說不讓丁總管在國公府的地皮上建府。”
這個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的胖太監還挺能說,趙婠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不管怎么樣,本縣主家的地皮被人侵占了這是事實。丁秋原那老殺材把個府第建得沒法兒住,本縣主來的目的是要告訴你們,明天一早給本縣主派最好的工匠,本縣主要把國公府改造一番。”
海公公忙不迭答應下來,卻又提出只怕要先緩幾天,因為寧安公主的府第選好了址,那也是座老宅子,如今已經重新規劃好了,正準備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