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恒沉默地移開視線，目光久久停留在顧念之昏睡的臉上。
昨晚的那幅景象，別說顧念之被刺激到了，就連心理素質異常強大的霍紹恒都暗暗吃驚。
不過他驚訝的是那輛車被燒毀的樣子跟顧念之那輛車不一樣。
顧念之驚訝的又是什么呢？
霍紹恒沉默了一會兒，想起何之初的奇怪之處，目光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問道：“何教授，你怎么會知道念之看見極光會受刺激？”
何之初不動聲色地搖頭，“我事先并不知道，我是看了電視，發現念之出席了昨天晚上的宴會，才匆忙趕去接她。”
說著，何之初揚了揚下頜，瀲滟的桃花眼閃了閃，“我去的時候，看見萊因茨殷勤地送念之從大廈里出來，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念之身上。”
霍紹恒的拳頭握得更緊了，臉上還是一副平靜淡定的樣子。
何之初的目光從霍紹恒握緊的拳頭處掠過，勾了勾唇角，繼續往霍紹恒心上插刀：“……當時他的手臂攬在念之腰上，我看了就生氣，就像你進來的時候打我一樣，我也揍了萊因茨一拳。”
霍紹恒眼前再次浮現萊因茨和顧念之舉杯共飲的和諧畫面，淡定地垂下眼眸，呵呵笑了一聲，“有勞何教授。等念之醒了，我再問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萊因茨如果這么做，有失身份。”
何之初嗤笑，他架著腿，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清冽冷漠的嗓音不帶任何溫度：“身份？作為德國聯邦情報局的局長，萊因茨可跟你霍少一樣，都有為了任務無所不用其極的特性。”
“何教授很了解萊因茨？”霍紹恒趁機從何之初這里套問有關萊因茨的消息。
不過何之初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他對霍紹恒的打算心知肚明，也沒有要給霍紹恒指點迷津的意思。
“不，我不了解萊因茨。”何之初伸出食指搖了搖，“不過我了解你們這種人的行事風格。”
霍紹恒見何之初這么說，就知道他已經心生警惕，便不再追問。
低下頭拿出手機，霍紹恒給宋錦寧發了條消息，問她安全到家沒有。
兩人下飛機之后，霍紹恒是讓自己人送宋錦寧回高能物理所的宿舍的，他自己第一時間來找顧念之。
沒過多久，他的手機震動起來。
居然是宋錦寧打電話過來了。
霍紹恒站了起來，對何之初說：“我去接個電話。”
何之初看也不看他，嗤笑道：“霍少將果然日理萬機。”
霍紹恒沒理他，戴上藍牙耳麥走出顧念之的客房，來到陽臺上。
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四點半了，天邊霧靄沉沉，黑暗濃得化不開，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霍紹恒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問道：“宋女士，什么事？”
宋錦寧回到宿舍洗漱之后，怎么也睡不著，索性不睡覺了，直接去了實驗室。
霍紹恒給她發來短信的時候，她剛剛把從云端下載下來的數據進行了第一輪初始分析。
“紹恒！這一次就算是圈套，也值了！”宋錦寧歡快的聲音從藍牙耳麥里傳出來，讓人一聽就心情愉快。
霍紹恒在經歷了一整天的驚心動魄之后，聽到這種聲音，頓時無比放松。
“是嗎？宋女士發現了什么？”他輕笑著問道。
“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一次的磁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大嘛？！”宋錦寧看著顯示屏上的分析結果，激動得快要手舞足蹈了。
“嗯，您是說過，比有記錄以來的任何一次磁場都要強大。”
“是啊！磁場強大的好處之一，就是數據更加清晰連貫！”宋錦寧索性把數據打印出來，“以前我們探測到的磁場比這一次差太多了，完全不能相提并論。所以我們以前得到的數據其實是不完善，更是不連貫的。中間很多缺失的地方，需要我們自己運算解決。”
霍紹恒兩手插在褲兜里，靜靜地聽宋錦寧述說她的發現。
“……這種運算非常復雜，而且因為軟硬件的關系，我們還沒有辦法把缺失的地方精確計算出來。以前在實驗里用的數據都是模糊的，甚至一些沒有計算出來的地方，我們就用猜想代替，導致我們實驗用的數據有很多錯漏的地方。我想，我大概明白17年前的實驗為什么會失敗了！”
宋錦寧說的硬件，就是超級計算機的功能達不到他們需要運算的精度和速度。
而軟件，就是具體的算法。
他們還沒有找出一個最優的算法來計算磁場中缺失的數據。
不過現在，他們可以用現場實例測出來的數據，來克服軟硬件的不足了。
也就是說，因為這一次強磁場，反而彌補了以前因為磁場過弱而導致的數據不全。
霍紹恒想到這一點，心里微微一跳，“宋女士，您的意思，是不是我們馬上就能重啟實驗了？！”
“……霍少將，你的思維發散太快。”宋錦寧的聲音冷靜下來，“這么多數據，你知道全部處理完全要多長時間嗎？”
霍紹恒：“……”
“宋女士告訴你，就算用你們部門最高效的超級計算機，也要處理兩年時間。”宋錦寧遺憾地搖了搖頭，“不過科研工作就是這樣，長年累月單調重復的計算和分析，才能得到最后的成果。”
霍紹恒也有些失望，不過這到底不是他的本職工作，他只失落了一瞬，就說：“那就要辛苦宋女士了。需要用我們部門的超級計算機，可以向軍部打報告，批準了就能用。”
他也希望能盡快重啟實驗，只有這樣，才對得起他那為了實驗獻出生命的外祖父宋海川和大伯父霍冠元。
宋錦寧跟霍紹恒說完話，才覺得自己激動的心情可以平靜下來了。
這么多年的努力，今天終于有了重大突破，正常人都愿意要跟人分享啊……
她抹了抹臉，根據初始分析結果開始對全部數據進行整合分析，在這之前，她必須設計一套分析數據的模型。
霍紹恒再想跟宋錦寧通話，發現她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對科研無比熱忱的宋女士大概又投入到忘我的工作中去了。
霍紹恒扯了扯嘴角，關了手機，回到顧念之所住的客房坐了一會兒，中間打了個盹兒。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霍紹恒睜開眼睛，就看見顧念之靈動黑亮如同黑琉璃的眸子含著笑意看著他。
“霍少，你的下巴上有青色胡茬。”顧念之頑皮地伸出手，輕輕撓了撓霍紹恒剛剛冒出青影的下頜。
何之初頓時覺得沒眼看，沉著臉站起來，僵硬著后背走出去了。
晚上七點第三更。
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