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

008陰人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嗎?

還是被燒了一回就不會被燒第二回?

林嫣拿著問題去問來人,那人回道:“國公爺說的,跟姑娘問的,是一個意思。”

林嫣如鯁在喉,很想把手里的信物砸了過去,為什么自己重生火氣變的特別大?難道壓抑太久了?

她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林禮行軍多年,或許真的有他的道理也說不定。

林嫣這會還要安排出京的計劃,實在沒時間再搭理林樂昌。

“既然如此,那你就帶人走吧。”林嫣將信物拋給了八歸,轉身就要回房。

林樂昌卻有了意見:“你不管我了?那個破莊子也不知道被燒的還剩下什么,我怎么過?”

林嫣正要回頭罵人,八歸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愿意過去伺候三老爺。”

林嫣頓時閉上嘴巴,盯著八歸看了半天。

她確實沒打算帶著八歸出京,甚至還準備瞞著所有人。

可是八歸主動提出照顧林樂昌是怎么回事?

八歸等了半天沒人響應,悄悄抬起眼角,卻發現自家姑娘臉色陰沉。

“姑娘關心三老爺,奴婢愿意替姑娘盡孝心”八歸又將話說了一遍。

林嫣終于開口:“你真的愿意去?”

見八歸重重點了頭,林嫣心想,隨她吧。

若不是八歸忠心,林嫣其實并不太滿意這個總是曲解她用意的丫鬟。

既然她愿意照顧林樂昌,也省了她走前再為如何安排八歸愁上一場。

目送著八歸與林樂昌離開,小院子瞬間靜了下去。

宗韻凡上前安慰:“回頭讓母親再給你配幾個機靈的丫鬟,這一個,我也覺得笨。”

林嫣正在惆悵,猛的聽到宗韻凡的安慰,噗呲笑了出來。

若是沒有上輩子的錯誤選擇,她的表哥是多么可愛的一個親人。

林嫣笑彎了腰,再起身時卻問宗韻凡:“凡哥哥,你手里有多少銀子?”

宗韻凡不知道林嫣要銀子做什么,等幾天后想起來問的時候,林嫣已經出門逛街去了。

她在林嫻常出沒的幾個地方守株待兔了好幾天。

林嫻瞅著幾日也沒人找她麻煩,可能府里對林嫣也是沒那么在乎。

她放下一樁心事,索性趁著春光明媚出去踏青,順便看看林嫣那個賤人,有沒有說國公府的壞話。

本朝久經戰亂,開國不久,一切新的規則還沒有成為繁文縟節。

女子只要帶上帷帽,一樣上街出行。

甚至女子當街騎馬,也是有的。

林嫻今天出門溜達了一圈,也沒見有什么不利于國公府的話。

想那林嫣,沒這個腦子和膽量來算計國公府。

于是她放松心情,去金鋪里看看最近京里流行的首飾花樣。

下回隨伯母出門,說不準會遇見世子,正好戴上。

林嫻坐在一個有名氣的金鋪雅間里,正挑選新出的首飾,見一個人推開門就走了進來。

她的大丫鬟橫云大喝道:“大膽!沒長眼睛嗎?看清楚這是誰!”

對方沒有離開,反而立在屋中譏笑:“不過是國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能有多貴重?”

話音一落,就聽隔壁雅間有女孩偷笑。

嫡庶之別,在世代讀書的文官家里興許沒什么,書讀的好庶子一樣支應門庭。

然而勛貴之家因為有個爵位,在嫡庶上看的就尤其重。

因此各家,都是在嫡子能上學后,才撤了絕子湯讓姬妾們生子。

這樣庶子們長成時,嫡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不容易被威脅地位,庶子要依附嫡系必會鞍前馬后。

誰像信國公府,偏偏同人反了個。

勛貴家說親,也看重嫡庶。

因為國公府的亂象,前面幾個姐姐嫁的并不可人意。

所以林嫻她最恨別人將她庶子的嫡女這個身份掀開,怒道:“你是誰?”

林嫣揚揚眉毛:“昨日不是還喊我停下嗎?今天就不認識了,果然眼高于頂!”

“你是林嫣!”林嫻驚道。

她忙仔細看幾眼,對方眉眼間果然與三叔相似。

林嫣拉出一把椅子,氣定神閑的坐在林嫻對面。

她這幾天就盯著林嫻,見她出了門,又到了這個金鋪,自然不肯錯過這么好的機會。

金鋪不比茶坊,雅間都是專門的材料來隔音。

女眷們不過是來挑了花樣,偶爾說個八卦。

八卦聽的人越多,傳播越廣,女眷們越覺得自己猜測的是對的,也就越加的興奮。

因此金鋪雅間,多不隔音。

這里的響動大些,隔壁就聽的一清二楚。

林嫻自己找了這么個地方,林嫣陰起她來,也就問心無愧理所當然。

那個狗屁臨江侯世子,林嫣還真的不稀罕。

上輩子她自認高潔,不屑與林嫻爭搶。

大伯一來要,她立馬主動交出了一紙婚約。

誰知道她的主動傳到外面,卻成了因為其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國公府不忍禍害臨江侯府,讓林嫻犧牲自己代妹嫁人,賺夠了無知民眾的同情。

并且害的她及笄很久,也沒人上門敢提親。

宗韻凡不忍,故意說喜歡她要娶她。

林嫣也是心急,又是從小長大的情分,也就同意了。

誰知道表哥心里卻是有喜歡的人,為了她,棄了心中所愛。

重新來一回,再不能被有心人利用。

怎么退親,這次要有她說了算!

林嫣垂目,從袖子里摸出張泛黃的紙來。

她故意在林嫻眼前晃動了幾下:

“你找我,是不是想要這個東西?”

林嫻猜也猜的出,那就是林嫣同臨江候世子的婚約。

她站起身想要伸手去奪,林嫣卻又迅速的將其收了回去,說出話讓隔壁雅間豎起的幾只耳朵瞬間屏住了呼吸。

“五姐為了搶我的親事,也真是煞費苦心。先是設計污蔑我的親爹,后又放火燒死他,你想嫁給臨安侯世子,直接跟我說一聲便是。何必如此下作陰毒、傷人性命!”

林嫻被對方的倒打一耙氣的想哭:“你胡說八道什么?我沒污蔑三叔,也沒放火燒他!”

誰能想到林嫣進來,二話不說就拿臟水潑她。

她是派人放的火,還不是為了逼著林嫣把婚約交出來。

沒爹沒娘的孩子,哪里配得上臨安侯的世子。

可三叔不是沒死成嗎?

“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去找祖父。昨日逮住的兩個縱火犯,我已經交給祖父處理,相信祖父有的是手段逼問幕后主使。”

林嫣不緊不慢的揚聲說道:“至于親事,本就是我的。我勸五姐一句,守守婦德,別整天惦記著別人的未婚夫!”

“你!”林嫻還沒把接下去的話說出來。

林嫣已經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出門走了。

話無需太多,林嫣也做不出來楚楚可憐的樣子。

只要讓京里的人知道,是林嫻要搶她的親事才心生毒計。

眾人先入為主,大伯再放出什么消息來,只要祖父不急著給小祖母操辦白事,也是掀不出什么大浪的。

這樣林嫣就有時間去尋那假死的小祖母,朱月蘭!

林嫻滿肚子的反駁沒等說出口,林嫣已經不見了人影,她氣的將手旁的托盤一掃落地。

丫鬟橫云勸了一句:“姑娘,這是在金鋪。”

這是在府外,最好收斂些脾氣,免得被人傳出閑話。

林嫻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現在想起勸了,剛才為什么不守住門!”

隔壁雅間響起竊竊私語,林嫻臉色瞬間蒼白。

該死的林嫣,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毀她聲譽,何其惡毒。

這事情若是傳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奪門而出,隔壁雅間的屋子門正好也打開,走出兩位夫人。

林嫻只覺得對方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甚至有些鄙視。

她閉著眼睛直沖下樓,一直到了府里手還是抖個不停。

那個林嫣,可惡!著實可惡!

她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一路奔到二房院門口,想撲進母親懷里哭訴一場。

可是還沒進門林嫻就止住了腳步,給母親說了又怎么樣?

誰不知道信國公府的二房夫人一向吃齋念佛,與世無爭。

自己去了,即便哭的眼睛腫成桃子委屈的要死。

母親也只會說一聲:“阿彌陀佛,你以后少出門少惹事!”

所以她的腳步打了個轉,朝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