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

296瘋

淮陽侯府里早得了消息了。

周旻受召進宮,天黑透后才氣匆匆的回府,抓了剛接回家里,準備過完年再送靜水庵的周慕青就往外走。

嚴氏沒敢吭聲。

淮陽侯白天也出門,一直沒回來,嚴氏隔上一會兒就派人出去探聽消息。

可是先前派出去的人都沒回來,只最后一次派人時,不過一刻鐘就轉回來,慌里慌張的往內院里闖。

守門的婆子呵斥住他,等聽了要回的話,臉都白了,轉身就往正院里去。

嚴氏正坐的不踏實,燒著火地龍、燃著炭盆、握著手爐,她還是覺著冷,不停的催促丫鬟們再往炭盆里添點火。

婆子掀起簾子進來,一不小心被門檻絆住了腳,直接摔進了屋子。

嚴氏忽地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夫人。”婆子趴在地上也沒起,抹著眼淚說道:“寧王妃,寧王妃……”

咋呼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嚴氏急了:“寧王妃怎么了?死了?”

阿彌陀佛!

“不是,夫人,寧王妃帶著咱們世子的尸體和一大群兵,往咱們府上來了!”婆子哭喊道。

“啊?”

嚴氏翻了個白眼,直接朝后栽了過去。

翠濃慌的趕緊扶住嚴氏,對地上的婆子道:“別哭了,趕緊去可園將大奶奶請出來主持大局。

小紅,你去二門處找周旺,趕緊出去找侯爺回來!”

兩個人聽了吩咐,趕忙起身往外走。

翠濃流著淚,又喊了一個小丫鬟一起將嚴氏扶到榻上,誰也沒注意,一直被嚴氏留在屋里的琉璃悄悄溜了出去。

可園的門被拍的啪啪響,最近越來越瞌睡的宋氏睡的沉穩,大丫鬟紫月聽到響動,看了眼睡的正香的宋氏,悄悄起身出去開門。

為了守護秘密,可園里如今除了做粗活的小丫鬟,宋氏身邊只留了一個陪嫁來的她。

一打開門,婆子不成人色的臉就露了出來,嚇得紫月后退半步,差一點將門重新關上。

婆子擠進門,對紫月道:“紫月姑娘,大奶奶睡下了?”

“睡的正香,”紫月道:“有什么事同我講,也是一樣的。”

婆子一拍腿:“今個兒這事怎么能一樣呢,紫月姑娘……”

她猶豫一下,壓低聲音對紫月說道:“宮里起事,敗了。咱們世子死了,如今寧王妃帶著他的尸體朝咱們府里來找晦氣呢。”

紫月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該喜還是該悲,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周旻固然對宋氏一直不好,百般折辱,可到底是夫君,他沒了,自己主子就成了寡婦。

但是他若活著,大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瞞不住了。

婆子見紫月不出聲,以為是被嚇住了,跟著說道:“您說,咱們府上會不會被滿門抄斬?”

紫月眉心緊皺,對婆子道:“休要胡說八道,咱們做下人的挺多再被賣一次!你且在這里等著。”

下人是家產,不是人,斬的是主子,抄的是家產。

紫月按著胸口,跌跌撞撞往屋里走。

來到宋氏床前,看到夢里一臉恬靜的宋氏的臉龐,紫月不忍心叫醒現在的她,不禁悲從心中起,伏在宋氏床頭悄悄落起淚來。

萬一真是滿門抄斬,大奶奶何罪之有?

宋氏到底還是被吵醒了,手往紫月頭上摸了一下,驚坐起來:“你這是怎么了?”

紫月捂著嘴,半天才擠出來:“大奶奶,大爺他沒了。”

宋氏呆了半響,才幽幽說道:“這不是好事嗎?你哭什么?”

紫月又道:“宮里作孽,大爺跟著作,咱們侯府謀逆慘敗,如今寧王府的兵馬已經快過來了!”

到時候還不知道什么情景呢。

宋氏倒是不慌,微微笑道:“婆母是不是暈過去了?公爹也沒了影子?”

紫月驚訝的點點頭,不知道宋氏怎么曉得的。

宋氏垂下眼簾:“你奇怪我怎么知道?若是還有一個人能管事,怎么可能想起我來?”

她掀起被子下床,紫月忙站起身扶住她,給她披上了襖裙:“他們做的孽,讓您出去又能頂什么用呢?”

宋氏搖搖頭:“先替我把衣服穿好吧,厚一點走,再把暖爐拿上。”

反正一時半會死不了。

紫月緊張的給宋氏穿戴整齊,這才點了明間的燈,請了那婆子進來具體回話。

婆子在雪地里等的渾身僵硬,進屋后猛的一暖和,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宋氏端坐在上首,沒事人似的說道:“大爺確定死了?”

婆子驚訝她怎么那么平靜,可也不敢表現太過,埋著頭說道:“回大奶奶,咱們家派出去探聽消息的人親眼看到的。”

據說周旻的尸體被凍的硬邦邦的,搭在馬上,遠看就像個裝滿石頭的紅布袋,渾身血淋淋的都是傷口,喉嚨那里都結了血冰碴子。

宋氏接過紫月烘好的暖爐,暖暖和和的抱在胸口,說道:“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婆子低著頭,心中的詭異之感更甚。

宋氏靜默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個前日來咱們府上的琉璃姑娘,可還在婆母屋里?”

婆子一愣,想了想,小心的說道:“剛去正房回話時,似乎看到了。”

宋氏皺了皺眉頭:“那日我就覺著蹊蹺,怎么宮里有事她跑出來的那么狼狽,莫不是假傳皇后懿旨,引了咱們上當?”

婆子哪里能想那么多,只能靜靜的聽著。

“去,傳我的吩咐,所有門戶關嚴,不準一個人出去,看到琉璃姑娘,”

宋氏沉吟了一下,說道:“送到我這里來,嚴加看守!”

“那,外面的寧王府的兵馬呢?”婆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宋氏輕輕一笑:“你看我是能打呢還是能拼呢?”

婆子再不敢問話,趕緊的跑出去傳達宋氏的命令。

紫月問道:“咱們,還往正房里去嗎?”

宋氏搖搖頭:“咱們往書房去。”

淮陽侯府作死,她可不想跟著陪葬。

見宋氏胸有成足,紫月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那邊嚴氏已經醒了,見屋里只有翠濃一個,開口說道:“剛做了一個夢,夢見咱們敗了,旻哥沒了。”

翠濃再也忍不住,眼淚關不住的流出來:“夫人,那不是夢!”

嚴氏愣了愣,又看看四周,氣道:“就是夢!你個死丫頭,咒我旻哥呢!那就是夢!”

翠濃嚇的哭也不敢哭了,搖著嚴氏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可別嚇奴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