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前凝眉直視,看著鏡中的自己蒼白無色,卻是有一處,深映紅絲,鮮明點綴。
掌心貼于桌面,指間之上,錦盒擺放整齊,皆是季家二妹幫她添置的胭脂水粉,然她……從未用過。并不想辜負瑾晴的一番心意,可她今成這副模樣,即便是涂上了,又能遮擋多少?
額間的傷疤可掩,心頭的烙痕……該如何消去?
“槿純!”
聞聲回頭,已見祖母行步入了屋內。
卿灼灼當即起身,邁步相迎,“祖母!”輕喚一聲后,逢祖母神情,竟似印了些許擔憂。
“我聽瑾晴說,今夜你們要一起去看燈會!”
“嗯!”聽言點頭,但其實她并不想去。
“你有心事啊?”
“沒!沒什么!”搖晃幾下腦袋,便將眸光低垂。祖母總能猜到她心中所想,然縱使如此,她也不能讓長輩多生惦記。
“既是出去玩!那就開心點!”祖母微揚唇邊,轉瞬將桌上的幕帽遞于她手,并翻過她的手背輕輕拍打。“槿純啊!做人不應存有太多煩惱!人生匆匆數十年,若都這般愁思度日,那要到何時才是頭啊!”
祖母的話中似藏深意,然她此刻卻聽不明白!緩緩心緒,唯應紅唇翹動,朝她輕輕點頭。
祖母離開后,她將幕帽握緊手中,不禁轉動幾回,就如佛珠在手,似能讓自己稍作平靜。
恰于同時,季瑾晴已行步至長姐窗前。兩手交握在腹,摳著手指,上下移動,瞬應心間掙扎。她先是答應了小弟,之后又幫著南風靖跑腿,卻不知哪處才是對的!
然此刻,又不能跟長姐坦白!唯裝糊涂,隨機應變!
“大姐!可以了嗎?我們能出門了嗎?”話畢,已是踏過了門檻。
當即將她從深思中拉回。
卿灼灼逢眸不語,僅將手中的幕帽戴上頭頂。
“大姐!你不裝扮一下嗎?”見她面色淺白,并無脂粉涂抹。再瞥去妝案處,發現堆集的錦盒皆未開封,不由得就問了話。
然卻瞧她僅是搖頭,“那些東西都是給小姑娘用的!我都過了年紀了!還是別浪費了!”
“什么叫過了年紀!”這話,她聽得不痛快!遂抬手叉腰,面露火氣,“大姐!我不準你這么看自己!你一直是我認為,世上最好看的女人!我也一定會將你的傷疤除去!”
“嗯!”卿灼灼聞聲抿唇,應落音色頗顯趣意。
于她來說,自己額間的傷疤僅是歲月行過的一抹印痕,而季家妹妹的執著,以及對她這長姐的崇拜之情,才是最為可貴的!
“大姐!你就好歹畫一畫嘛!就當是給我瞧瞧?”
“別鬧——”她才靜音一陣!她就像一條甩尾巴的小鯰魚,瞬時貼近了她的耳畔。
撩開她的遮容薄紗,呢喃細語,“就畫一畫嘛!”
“……”居然行撒嬌之術!
瞥頭一面,不做理會。
“大姐!就畫一畫嘛!我幫你畫好不好!”
一個女人對著一個女人撒嬌有意思嗎?好使嗎?
事實證明……甚為好使!
當即就被她推到了梳妝臺前,伸手摘去頭上的幕帽,讓她再次直視起鏡中的自己。
“你不要給我畫太濃啊!我不喜歡紅紅的樣子!”
“大姐放心!保證不會!”
良久,便于房門處傳來敲聲。
“我說兩位姐姐好了沒有啊!這女人家出個門可真是麻煩!”
瑾晴聞聲瞥頭,瞬見小弟倚著門處,盤手等候。嘴邊,竟又叼上了他最愛的雜草根!
“就你不麻煩!你若再這么吊兒郎當,邋里邋遢的不知收拾自己,小心找不到媳婦兒!”
“我怎么就找不到媳婦了!”被言語重擊后,趕緊挺直腰板整理領口。“明明是說你倆!怎么又說上我了!”撇嘴回頭,一聲高呼,“師父!你聽聽!我說他倆還不愿意了!咱都等多久了!越等越沒完,都跑門口來迎接他們了!可她倆還沒完!”
游廊處,黎戰聞聲抿唇,直對他撩眉搖頭,“錦天!你這般沒有耐性,是真會尋不到媳婦的!”
房內瞬時落了噗嗤聲……
卿灼灼擰眉抬頭盯瞧二妹,眼神示意,原是要提醒她,即便再想笑,也要給自家弟弟留些面子。
然看她笑的這般大聲,她也覺憋不住了。
門前站著的季錦天當即擰動雙唇,師父這心偏的也太明顯了!”忽而來了精神,嘴畔順勢翹起,“是是是!師父教訓的是!”隨即瞥向房內,再落趣聲,“兩位姐姐慢慢梳妝!一定要打扮的貌似天仙!早日給小弟招得姐夫回來!”
“……哎!你!”
卡殼!每次瑾晴跟錦天斗嘴都會輸!這已是她早就料想到的結局了!卿灼灼唯將薄唇扭動,瞬時起身朝門前行步,“小弟!書讀的太少,是會被人取笑的!這詞兒,想好了再用!”話畢,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于他擦肩,跨出門去。
季錦天擰眉不解,只得抬手摸頭,確不知自己哪里用錯了詞!
卿灼灼邁步游廊口,竟見某人始終堵在前方一動不動,遂只能抬頭逢其雙眸。
然卻見他,凝眉一緊,瞬時做了深深呼氣狀。
這樣瞪著她,她真的很不適!低眸緩緩,當即將手中的幕帽戴至頭上。
想來,還是躲著點比較好!
“瑾晴!磨嘰什么呢!快走啦!”
“哦!來了來了!”從房內沖出,即刻將長姐的手臂挽住。對于她,這也是任務!
可小弟亦給她了她任務!
到底站哪邊?頭又開始疼了!
罷了!她站長姐一邊!
尋得一處小店,兄弟二人舉杯共飲。只是一邊為酒,一邊則為茶!
“跟你這般喝!真不盡興!”
皇兄風趣落話,當即使身為弟弟的南風盞抿唇無奈,然此間,他也僅能撩眉擰動,“十一哥見諒了!”
“不見諒!我還能生氣嘛!”瞥頭瞧著小二又端來一壺酒,這已是第三壺了,皆為他自己喝的!“行!我今兒就看著你茶水灌肚!酒可比茶好!大不了我喝多了就地兒睡下!你呢!還睡得著嗎?”
瞧著皇兄前傾身子的朝他撩眉,南風盞就只應一瞬揚唇不語。不禁垂眸搖頭,捏緊杯口,落得深思。
當初,他得知卿灼灼死了,亦是擁著酒壇狂飲了三日。
什么叫一醉解千愁,不過是一場醉生夢死!到頭來卻仍迎痛念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