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明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同院一起來參加峰會的于啟辰看了他好幾眼，干脆找了個借口把他拉到醫院的樓梯間。
“蘇老師，你今天怎么了，感覺不在狀態啊？”
不太習慣被晚輩關心，特別是到處都有媒體進進出出的情況下。
他便干脆又往樓下走了幾步，點了根煙。
“蘇老師，你胸口可掛著特邀專家的牌子，別在醫院里抽煙啊。”
于啟辰連忙綴在后頭，嘴里卻沒停下。
“好了啟辰，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別跟上來，蘇啟明干脆把套在西裝外面的白大褂脫下來搭在臂彎里。
這個于啟辰是去年剛畢業的醫科生，據說面試時的成績蠻不錯，學起東西來也快。
做事利落，人收拾得也妥帖，就是有一點不好，話多又自來熟。
放在別的行業里，這或許是個受人喜愛的性格。
但做醫療的，門診上和這個病人多說兩句閑話，后面排隊的人就要多等上幾分鐘。
蘇啟明和他說過好幾次了，但就是改不過來。
真懷疑老主任是覺得他看著礙眼，才打發來陪自己參加峰會的。
“蘇老師...”又不死心地追上去兩步，“是不是因為昨天那個姑娘啊？”
抽煙的手頓了一下，蘇啟明轉過身來，銳利的目光刺在于啟辰身上。
“我昨天看到你開車帶了個姑娘走了，結果下午也沒來參加峰會。”
語氣弱了下去，像是自己才是被質問的那個人。
“而且你把房間也換了對吧？蘇老師，我沒有別的意思...”
“啟辰，你要是把這些心思放在專業上，主任早就讓你獨立管床了吧？”
“不是的蘇老師，我這不是怕您被傳什么閑話嘛。”
搓了搓手，語氣里透露著些許討好，像是自己發現了什么驚天大秘密似的。
蘇啟明都有些被氣笑了，參加峰會的各地醫院代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除了那幾個久負盛名的老教授，誰會去關心剩下的人每天都做了什么事。
這小子怎么走到哪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中心，生怕別人認不出他是個“超級英雄”？
抬手戳了戳對方胸前的參觀證，開口道：“我回去就給主任說，你這毛病沒救了。”
“別啊蘇老師，上次的檢查我還沒寫完呢，你別坑我啊。”看對方沒理他，反而向醫院外面走去，連忙又問了一句：“蘇老師，你去哪啊？”
“沒什么意思，先回去了。”頭也沒回。
醫療試點觀摩這種事，年輕一輩的醫生們本來就是做個陪襯，放在平時蘇啟明縱使覺得無聊，還是會老老實實跟完全程。
但今天本來就心里裝著事，又被于啟辰這么一打岔，便有些待不下去了。
顧南佳還在納悶，怎么五點剛過，李管家就安排了這么一大桌子菜。
本來想拉住對方問個究竟，卻被告知這是這個套房自帶的服務。
傻子才會相信呢！
果不其然十分鐘都沒等到，蘇啟明就回來了。
本來一個人窩在酒店套房里，除了發呆就是睡覺，挺無聊的。
早上又有點受了寒，縮在被子里刷了幾集電視劇才緩過來一些。
中間和裴斐通了一通電話，對方噓寒問暖的，只好說自己有些感冒，倒也不算是撒謊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但當他推開房門的一瞬間，她又有些緊張了。
就像是在家里百無聊賴的妻子，終于等到下班回來的丈夫一樣。
自己什么時候和他關系這么近了？
顧南佳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對著正在玄關脫外套的蘇啟明說了聲：“你回來了？”
嘖，更像了！
蘇啟明心里也有點打鼓。
這一副剛從被窩里爬出來的小嬌妻樣子是怎么回事？
本來以為她應該是換好了衣服收拾妥當，等著他回來送她回家才對的。
自己給客房部打電話提前準備晚餐，就是想多留她一會，卻好像完全沒必要的樣子。
就如同兩人早上還在極力維持的那道分界線，才過了幾個小時，就煙消云散了。
“嗯，先吃飯吧，一會送你回家。”
他背對著她，故作鎮定地回了這么一句，有些不敢回頭看她的表情。
“好。”
她走到餐桌旁坐下，沒抬頭。
這餐飯吃得很慢，誰都沒有說話，又誰都不必說話。
蘇啟明把湯盛在碗里遞過去，她就自然而然地接過來。
他看她在哪個盤子里夾得次數多些，就把那道菜換到她的面前去。
房間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聲音，兩人甚至全程都沒有瞧對方一眼的勇氣。
一直到蘇啟明打電話讓管家撤走了餐具，也沒人要從椅子上起身的意思。
最終還是顧南佳率先打破沉默：“我去換衣服，你等我一會。”
他點點頭，待對方關上了臥室門，便走到陽臺上點了支煙。
天已經有些擦黑了，或許是杭城本來就比錦城慵懶些，搞得自己也有些多愁善感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都有些不想回錦城了。
不想去面對那些形形色色的病人，不想擠在那些兇猛的車流里，不想忙了一整天家里還是冷冰冰的。
顧南佳換好了衣服，沒急著出門。
房間里飄著檀香的味道，她都有些習慣了，讓人覺得推開門就再也回不來了。
但總歸還是要走的，自己不能一直躲在這場夢里。
已經努力了這么多年了，什么時候才能不像個小女孩一樣，有那么多妄想？
她伸手把自己睡過的地方撫平，拎起了床頭柜上的挎包。
...
杭城的夜幕慢慢籠下來的時候，正是這個城市最繁忙的時間段。
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車流的速度就又被限制的慢了些。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小區不讓外來車輛進入，只好在路邊找了個車位。
蘇啟明走下車，幫女孩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你到了。”
顧南佳點點頭，沒去看他，拎著包邁出來。
氣氛有些尷尬，蘇啟明退開兩步，摸了摸鼻子。
“那我就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麻煩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點點頭，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清脆的聲響。
大約走出去五六步，又轉過身來，剛好撞上他的目光。
“還有什么事嗎？”
他沒想到她會回頭，連忙露出個笑容，故意問了這么一句。
“要不要...上去坐坐？”頓了兩秒，怕對方誤會，又補充道：“我一個人住的。”
兩人同時愣了愣，又同時移開了目光。
好像更讓人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