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明滑動了一下放在身旁的手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我有點事問一下林冉，稍等我一會兒”
朝正在擇菜的棠北榆解釋了一句，取下圍裙出了廚房，留著案板上切了一半的火腿。
她嗯了一聲，沒回頭，繼續忙著自己擇菜的活。
棠北榆住的地方離蘇啟明家不算遠，都在錦江區。
或者說錦城這種四四方方的田字格都市，從中心點天府廣場擴散開去，非常難以界定遠和近的距離標準。
客廳側面的墻上掛滿了裝幀精美的照片。
基本都是些大學時期的照片，單人或者合照，主角翻來覆去一直都是那固定的三個人。
蘇啟明、她自己，還有林冉。
“幫我看下這個病例。”
蘇啟明將自己的手機遞給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看書的男人。
對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來。
“嗯？浙大附屬的病歷？怎么會給你發過來？而且這太業余了吧，討論病例用手機拍啊？”
“不是討論，朋友想讓幫忙看一下，畢竟你是做骨外傷的，比我專業。”
“他們的骨科也不弱啊，沒必要這么不信任醫生吧？”吐槽了一句，還是認真翻了翻手機上的照片，“粉碎性骨折，不過很輕微，人家的處理沒問題，而且為了愈后效果還選用的體外固定，可以放進教科書的處理辦法。”
“注意事項呢？”
“我說蘇學長，上面不是寫了嗎？”將診斷單上醫生的建議部分放大，在蘇啟明面前晃了晃，“建議絕對臥床休息。這么基礎的病例你還來問我，老師會傷心的。”
“這樣吧，我把電話撥通你給他們解釋一下，我去給北榆幫忙了，你打完電話下樓去買喝的東西。”
雖說是商量的口吻，但蘇啟明直接就撥通了顧南佳的電話。
等那邊接通后交代了幾句，才重新將手機遞過來。
“你好，我叫林冉，蘇醫生的朋友。”接過電話后頭也沒抬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不用擔心。
聽筒里能聽到好幾個人的聲音，應該是打開了免提。
估計是病人家屬之類的，湊在一起想了解一下情況吧？
拿開手機看了一眼通話備注上的姓名和照片名片，林冉思考了一秒鐘，換上了更溫柔一點的語氣。
“你們發過來的病歷我看了，大概給你們講一下...”
林冉也是首醫大畢業的學生，比蘇啟明低一屆，又比棠北榆大兩屆。
三人在大學時期就是好友，林冉和棠北榆是同一個社團的成員，而蘇啟明是因為父母那一輩的交情才加入這個小團體的。
都是天之驕子，又都是心高氣傲的人，學生時期就開始良性的相互競爭。
后來蘇啟明畢業回到了錦城，在詢問過棠北榆的職業規劃后，林冉這個標準的南方人也選擇了進入錦城的醫院工作。
不同于棠北榆選擇了和蘇啟明一樣的腹腔外方向，兩人進入了同一家醫院。
就像是要宣告自己的與眾不同，當時已經選擇了骨外傷方向的林冉拒絕了蘇啟明所在的那家綜合病院的邀請。
加入了另一家錦城的專業骨科醫院。
成年人的友情不需要像小孩子一樣刻意用陪伴來維持，隔三岔五的聯系就足以鞏固。
比如今天，就是棠北榆提議趁著大家好不容易休班湊在了一起，在她家涮點火鍋，聊聊天。
棠北榆家的廚房不大，兩人剛好還能施展得開，三個人就會顯得擁擠。
林冉只好站在門口，將手機遞還給蘇啟明：“手機還你，我這個廚藝黑洞就不摻和你們廚房里的事了，下樓去買點喝的東西。”
也不等他們的回復，自顧自揮了揮手向玄關走去。
互相之間太熟悉了，甚至到了閉著眼睛都不會在對方的家里撞到東西的程度，自然也就沒有了絲毫客人的拘謹。
棠北榆擇完了菜，回頭看了蘇啟明一眼，開始在鍋里炒起火鍋底料來。
“剛才是你的小女朋友那邊出事了？”
“嗯，公司的同事骨折了，想讓我幫忙看看病歷，我又不專業，剛好阿冉在。”
“林冉最不喜歡你這么稱呼他了，不過也是稀奇，你居然真的會去問他。我記得在學校的時候你們在專業課上互相較勁的，后來工作了也從來不討論病人的事。”
“這么多年了，怎么還能像小孩子一樣。不過你剛才是沒看到他那個樣子，一副自己贏了一樣的表情。”
棠北榆手里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黯然了幾分。
這兩個人向來都是在互相對比的，誰也不愿意矮了誰一頭。
之前的全國外科峰會林冉沒拿到參會資格還懊惱了好久，甚至賭氣都沒有去接機。
蘇啟明現在卻為了那個姑娘主動低頭了，這么多年頭一遭。
偷偷瞥了一眼對方。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切菜的動作又穩又流暢，好像原本身上的那些驕傲在處理關于那個小姑娘的事情時變得完全不值一提。
心里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自嘲地搖了搖頭...
這頓飯一直從晚上吃到了夜里。
也不能怪開始的時間太晚，畢竟都是下了班之后才有空去買菜準備的。
反正第二天也不用上班，林冉的情緒出奇的高漲。
作為三個人里酒量最好的一個，居然硬生生將自己喝醉了，趴在餐桌上沉沉睡了過去。
“怎么辦？你是回家還是就住這里？”
棠北榆一邊收拾著桌上的餐具，一邊問著旁邊也有些朦朧醉意的蘇啟明。
“他都喝成這個樣子了，我回去了你怎么照顧他？至少先把他在客房里安頓好。”
“我這就兩間臥室，你自己考慮誰睡沙發吧。”
蘇啟明點了點頭，有些粗暴地將林冉從椅子上架起來，拖進了衛生間。
最后還是不忍心讓醉酒的人睡沙發，只好自己找了床被子，半鋪半蓋地躺在了沙發上。
棠北榆家所在的小區還算高檔，就是太安靜了，反而有種與世隔絕的不協調感。
本來就有些睡不著，手機上又突兀地彈出個新消息來。
這么晚了，誰會聯系自己啊？
解開屏鎖，是于啟辰發過來的消息，轉發了他和別人的聊天記錄。
對方的昵稱和頭像都沒有見過，應該是自己不認識的人。
結果轉發來的聊天記錄里還是聊天記錄的截圖，有些套娃的感覺，便點開一張一張讀過去。
里面的內容讓人覺得不堪入目，都是些無端的猜忌和謾罵。
于啟辰怎么會無聊到發這種類似討論明星緋聞的東西給自己？
皺著眉又看了幾張，直到自己的照片出現在截圖里，才終于知道了被討論的主人公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