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電影的臺本本來就被柳曦改了好幾天了，早就進入了最后的收尾階段。
有了顧南佳這個被閆思批了初審定稿權的人加入，少了來回跑審核的步驟，進度就更快了些。
本來也不是多難的本子，講的是男女主久別重逢又最終相互錯過的故事。
說實話，有點老套，跟不上現在的潮流。
要不是本子是資方自己選的，而且報酬給得豐厚，估計公司都不會接這個企劃。
“南佳你是沒看到最初的那一稿劇本，高潮部分連我這個不是正經編劇的人看著都覺得尷尬。八成又是哪個做實業的公司想轉型，半懂不懂的也不敢貿然投資電視劇，就拿著這種本子來禍害我們。”
柳曦一邊嚼著餅干，一邊咬牙切齒地吐槽著。
在保留了劇情主旨的前提下，這幾天她硬生生在電腦前改掉了60%的內容。
也不知道資方是從哪個小工作室低價買來的劇本，里面有很多實際拍攝里中小成本微電影根本做不到的場景設計。
這幾年不入流的影視傳媒公司和工作室越來越多了，總覺得行業風氣也越來越差。
不過抱怨歸抱怨，杭城有獨立制作和自主網播渠道的影視傳媒公司也就那幾家。
領頭的幾家都是以電影和電視劇為主營的，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會接這種微電影的企劃，剩下的幾家泛娛樂傳媒公司，挑挑揀揀也就青楓實力更強一些。
“安啦安啦，有錢賺不就好了，你這個片子做下來，提成比得上好幾個小節目了。你看看這幾個地方，改一改爭取今天先遞上去走終審流程，運氣好下個月就可以開機了。”
顧南佳勸慰了一句，又把自己標注過修改意見的本子發回給了柳曦。
緊趕慢趕也又耽誤了一整天才把改好的本子搶在下班前半小時遞送給了閆思。
等匯報完了修改意見從閆思手上拿到簽下來的定稿文件，大家都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深吸了一口氣，顧南佳搶在趙慧出門之前開口：“趙老師，能占用您一點時間嗎？”
這句話來得突兀，不僅是正準備離開的趙慧愣了一下，連楊洋和柳曦都一臉不可置信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楊洋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句話也沒說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而柳曦躊躇了幾秒鐘，故作輕松地說了一句：“本來還想約你逛街的，既然南佳你找慧姐有事，我就先走了，回家給我打電話啊。”
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給出了個自己只想聽結果不打算摻和過程的態度。
趙慧抓著包包的右手收緊了一下。
雖然沒回頭，但也能感受到對方那灼熱的視線。
“不介意的話，陪我去看看西溪濕地明天的拍攝場地吧。”
或許是場外取景來過太多次的緣故，原本作為杭城著名景點之一的地方也對兩人沒了什么吸引力。
再加上青楓的工作證可以暢通無阻地走濕地公園的員工通道，少了個買票排隊的過程，也似乎就少了些觀景游玩的興致。
兩人中間隔著半個身位，閉園后這里也沒有游客，氣氛就顯得冷清。
“我知道你對我沒什么好感，我也一樣。”
趙慧停下步子，站在水邊的石橋上，不遠處應該是某個劇組準備取夜景，工作人員正在架設著機器和道具。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工作調整文件是我發出去的，但是我沒有想詆毀你的意思。我承認我是想讓別人罵你兩句，但我還沒壞到帶你節奏的地步。”
盯著幾十米外的劇組嘆了口氣，趙慧點起了一根女士香煙。
煙草的味道夾雜著薄荷香氣，和男士香煙完全不同的氣味彌散在空氣中。
“從公司還是個小工作室的時候我就在了，那時候在下沙那邊，連拍攝都要去找外頭的第三方。和我同期進公司的人基本沒有熬到現在的，說起來連閆思當時都是我帶過的新人...”
“我老了，就算保養得再好，皺紋也還是藏不住的，和你們這些年輕的小丫頭沒辦法比。我可能不怎么適合做這一行吧，這么多年都沒什么成績。”
顧南佳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略顯錯愕地偏過頭。
黃昏的陽光從水面上折射回來，照得對方籠上了一層模糊的影子。
就像是畫面失了焦，朦朦朧朧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和柳曦是科班出身的，楊洋是攝像轉的編導，三組只有我一個人是野路子，熬不出成績也正常。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夢想是能拍電影，就像他們一樣...”
趙慧抬起夾著香煙的手指了指前面的劇組。
應該是個古裝劇，能看到幾個穿著清朝樣式衣服的演員在劇組里穿行。
“但后來公司做大了，我也知道我沒什么機會，就靠著手里的幾個小節目支撐著，讓自己每個月的成績不那么難看。徐靜和我情況差不多，都不是專業的，沒什么上升空間，所以她才故意找你的茬...”
“要怪就怪你自己運氣不好，本來這話題第二天就會被人遺忘，你卻和那個小朋友又在公司門口鬧了那么一出。青楓這樣的大企業，魚龍混雜，像我一樣熬不出頭又嫉妒別人的人比比皆是，你又是個沒權沒勢的學生，他們不找你麻煩找誰呢？”
“你要么？”趙慧重新抖出了一根煙，又將煙盒向旁邊遞了出來。
顧南佳搖了搖頭，拒絕了。
沒想到自己一句話也沒說，對方就把起因和經過一股腦都交代了，還附贈了這么多個人經歷。
事情確實是對方挑起的頭，憤怒有一點，同情也有一點，不過無奈反而更多一些。
甚至會想等自己到了對方的年紀，又能比對方好到哪去呢？
“抱歉趙老師，就像你說的，我們互相都對對方沒什么好感，沒必要強迫自己喜歡彼此。但同樣我們之間也沒什么深仇大恨，您今天說的話我出了濕地公園的門就會忘得一干二凈，您大可放心。”
趙慧轉過頭略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沒能料到這個小姑娘做起事情來這么果斷。
本來今天自己會說這些話就有些希望對方原諒的意思在里面，不過好像人家并不領情，反而鄭重其事地和自己劃清了界限。
有意思極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個刺猬一樣，自我保護欲旺盛，還有些扎人的感覺？”
“不僅被說過，還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呢。”顧南佳沒看她，從包里取出一瓶口香糖，給自己倒了兩顆，又將瓶子遞了出去，“要么？”
氣氛沉默了一秒鐘，兩個人又都同時露出笑容來。
涇渭分明的。
趙慧將手上的香煙摁進滅煙處的石英石里，伸手從對方那里取了一粒口香糖。
藍莓味的，很容易就將嘴里煙草的苦澀感壓了下去。
“不得不說，你這個性格真的是很糟糕。這樣也好，就讓我們把互相討厭的態度維持下去就好了。”
第二周，最早的那檔節目播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