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和姥爺攜手走過風風雨雨近七十年。
他們經歷過戰爭、饑荒,他們見證了一個國家從風雨飄搖到國順民強,他們為孩子的出生而欣喜,也為孩子的夭折而悲慟,他們吵過架動過手,他們也為維護自己的家跟別人吵過架動過手...
他們,從沒有說過愛,卻處處充滿著愛。
說完這些,姥爺不僅沒哭臉上甚至還帶著笑。
鞠靈大概能明白姥爺的心情了。他不是不難過,只是跟難過比起來,他更愿意讓自己沉浸在跟姥姥過往的點點滴滴當中。
這沒有什么不好,沒有誰有資格讓姥爺面對姥姥已經離開的現實,八十多歲快九十歲的老頭兒,他不需要理智不需要清醒,只要他開心就好。
蹲累了,鞠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回憶自己記憶中的姥姥。
姥姥姥爺都有些重男輕女,他們對張永財比張永梅和張永麗都好,到了孫輩,他們最喜歡的一個孩子就是他們的大孫子張立陽。
不過,最喜歡張立陽不代表他們不喜歡其他的孫女外孫和外孫女。
姥姥對兒女的所有孩子都特別好,早年家里窮的叮當響,要是沒有姥姥的接濟,鞠家的日子肯定會更加艱難。
鞠靈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小時候過年去姥姥家,家里人多,姥姥包的餃子不夠吃,她和姥爺就一個餃子都沒吃全都給孩子們吃,后來鞠靈看到姥姥和姥爺躲在廚房里喝餃子湯充饑。
他們最愛的不是鞠靈,但不能否認他們愛她,這就足夠了。
自從去外邊讀書后,每年過年姥姥都要偷偷的給她塞錢。
她都二十多歲結婚了,在姥姥眼中還是個孩子。被姥姥寵愛的日子再不會有,但姥姥曾給她的愛永遠也不會消失。
她陪姥爺在角落里待了將近一個小時,累了倦了,腦袋枕在膝蓋上默默的流眼淚。
“小不點兒”,一聲輕喚從不遠處傳來,她抬頭去看,迷糊的視線里一個熟悉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是喬玦。
他穿的是一件嶄新的羽絨服,新的連羽絨服的吊牌都沒有摘,當啷在胸前,有點兒可笑。
“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著急往這邊趕,忘穿大衣了,下車就隨便在火車站附近買了一件羽絨服,還挺貴呢”,喬玦走過來,嘆息著解釋道。
他把鞠靈攬在懷里,讓她在自己懷里放心的哭。
鞠靈哭的時候,他就跟姥爺說話。沒有刻意的安撫,只就隨意的閑聊。
當天張立陽也帶著妻子和孩子趕回來,姥姥的后事就由他跟鞠敏鞠靜來張羅。
棺材和壽衣好多年前就準備好,下葬的地方也是老早就決定好的,光是這些事情就給鞠敏他們省去不少事。
姥爺不想太折騰,就想簡簡單單的下葬就好。
用他的話說,大辦酒席折騰了那么多的人死了的人也活不過來,沒有必要。
小輩們都很尊重姥爺的決定,都按著不辦那么張羅了,張永財和他媳婦兒又不樂意,想要給姥姥大辦一場,不為別的,就想收一收禮金。
這夫妻倆打算的可好了呢,白宴就在鞠家飯店辦,辦酒席要花的錢就鞠文啟和張永梅出,他們這么有錢肯定也不會在乎這點兒錢。收來的禮金呢,按理應該全給兒子也就是張永財,不過他們夫妻也不能讓張永梅和張永麗白忙活,愿意分給她們一點兒,不過他還是得拿大頭。
聽完張永財夫妻的打算鞠家三姐妹都被氣笑了。
合著盡孝的時候見不著人一聞著錢味兒就跟瘋狗似的冒出來,人能做到他們這樣也是不容易。
都不用鞠家三姐妹說什么,張立陽和張立春就給這夫妻倆說了一頓,夫妻倆罵他們,給張立陽罵急眼了,當即就來了一句威力堪比炸彈的話。
他道:“你們還要繼續鬧的話,那以后等你們老了我也不會管你們,每個月就給你們一點兒錢熬死你們,然后再大辦一場收禮金把給你們的養老錢全都收回來,說不定還能賺一點呢!”
這話夠絕,三姐妹都沒想到,要不是時間地點不合適她們都想給張立陽豎個大拇指。
張永財和趙麗梅反應特別大,一邊兒哭一邊說張立陽不孝,還說白生養了他,簡直就是白眼狼。光說不算,趙麗梅還動了手,給張立陽的臉都抓傷了。
好在他們還有顧慮,真的怕張立陽不管他們,最后哭哭啼啼罵罵咧咧的回自己家,再沒過問姥姥的后事。
2012年1月5號,姥姥的棺槨順利入土。
祭拜之后誰都沒有走,又在墳前默默的待了一陣,還是姥爺攆他們回去他們才先離開。
他們走了,姥爺沒有走。
張永梅和張永麗不放心,讓其他人先去姥爺家里做飯休息,她倆躲起來遠遠的看著姥爺,萬一有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
其實姥爺在墳前什么都沒做,就蹲那兒叼著煙斗抽煙,大概是蹲累了才起身往回走。
張永梅姐妹倆到底是不放心八十多歲的老父親自己生活,至少這一段時間肯定不能讓他自己在家。
張永梅的意思是接姥爺回自己家,以后就都住在富裕村,她和鞠文啟也沒啥事兒能照顧他。
實在不許想去富裕村也行,那就去張永麗那住,張永麗也能照顧他。
可是姥爺脾氣倔,誰家都不去就要留在自己家。
沒辦法,姐妹倆只能留個人下來照顧姥爺。
留誰呢?馮廣全工作忙當然不行,那就只能大女婿鞠文啟留下來了。
鞠靈還要期末考試,喬玦也是臨時請假回來的,6號他們就一起回了京都。
彭巖和鞠敏也有事情要做不得不離開,原本就低氣壓的家里因為他們的離開更顯寂寥。
別的不說,鞠靜尹凱旋景承熙和展毅四個年輕人干活兒都沒勁頭,休息的時候總忍不住唉聲嘆氣。
鞠文啟有手機,張永梅就天天給他打電話詢問姥爺的情況。
第一天鞠文啟還說姥爺什么都好呢,兩天后他就憂心忡忡的告訴張永梅一件事。
張永梅聽后忍不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