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琨回房后,姚氏親手服侍他喝了一碗醒酒湯,傅琨似乎還是微微帶了些酒意,瞧著她的眼神漸漸柔和起來。
他執起姚氏的手,淡笑,“夫人,你辛苦了。”
姚氏拿著碗的手一抖。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傅琨有多久沒對自己這般和顏悅色過了?
“老爺……”
她心里也是一軟,回握住了傅琨的手。
傅琨嘆了口氣,將她拉坐在自己對面。
“先別忙,有幾句話我想同你說一說。”
姚氏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說什么。
難不成他要開始問四姐兒的事?還是六哥兒學業的事?
她、她可該怎么回復啊?
仿佛看出了姚氏的滿心忐忑,傅琨默了默,只說:“今天的事,我知道不能都怪你……”
姚氏心里松了半口氣,依然試探道:“四姐兒她,唉……”
“我是說大姐兒。”傅琨道:“我以為她一向懂事。”
姚氏心里的還有半口氣也終于完全放下了,露出了一絲笑意:
“是啊,妾身今日,也是一時著急,不相信她會這般。所以才會……忘記顧全了四弟妹的臉面。”
傅琨微微笑了笑,讓人看不出這笑中深意。
“既如此,之前我讓你去辦的,她的親事,就撂下手吧,讓他們夫婦自己費心。”
姚氏問道:“四叔是要回來了?”
傅琨道:“不錯,他自己的女兒,也該自己來管管了。”
“那么老爺日前吩咐的關于替崔家九郎說媒一事……”
姚氏想著,這一個可也是頗棘手啊。
傅琨摸著胡子,好像十分體貼她道:“你若沒有主意,不如去問問岳母的意思。”
這話聽在姚氏耳朵里,就如同一道恩赦令了。
他許她去見方老夫人,許她問方老夫人拿主意了!
姚氏心中的憤懣驟散,看來這一局,是她贏了。
“如此,我聽老爺的。”
姚氏欣然應允。
傅琨也淡笑,絲毫未提如何處罰傅梨華一事,只說要給她換個先生。
姚氏也是滿口贊同的,換個先生而已,這都不算什么事。
這一夜,兩人說了很多話,傅琨也順勢歇在了姚氏屋里。
次日清晨,傅梨華一臉忐忑地守在母親門前,等到被應允放進屋,見到姚氏正含著笑意看下人們擺早膳。
傅梨華大大地吃驚,難道這就沒事了?
她全身而退?
姚氏淡淡掃了她一眼,語氣也比往日輕柔:“還愣著干什么,坐下吃些東西。”
傅梨華怯怯地覷了她一眼,問道:“阿娘,爹爹他……”
姚氏斜睨了她一眼,“你爹爹終究是你爹爹,豈有幫外人的道理。”
傅梨華心頭一喜,“當真?”
姚氏點頭,“只是往后你和四房,就不要往來了。”
傅梨華本就是涼薄之人,待傅允華如今只是厭惡和憤恨,哪里還想著前頭這么些年的姐妹之情。
“阿娘不說我也清楚,她不過是與傅念君一般不知廉恥、心思歹毒之人,我本不愿與她再往來了。”
張氏在一邊幫姚氏布菜,也問道:“夫人,大娘子的事,還要透些風聲出去嗎?”
姚氏立刻道:“不行,你去約束好下人,昨天的事一個都不許胡說,讓我聽到一點點不妥當的話,捏個罪名就把他們送官府去!”
張氏在心里嘀咕,這才一夜呢,主意就改了,看來確實是叫夫君給勸住了。
她面上奉承道:“正是,鬧得兩敗俱傷也不好,大娘子有什么難聽的,也帶累了咱們四娘子的名聲。”
可姚氏吩咐是這么吩咐,世上到底沒有不透風的墻,依然有閑言碎語漸漸傳出府去。
傅允華也知道輕重,忍受著金氏不斷的謾罵,在屋里哭了好幾日。
可是沒有一個姐妹來看她,只有陸婉容送來了一些補藥,怕她落水受了寒。
姚氏這幾日漸漸春風得意起來,傅琨沒有怪罪傅梨華,在她看來,是護著她們母女的表現。
就如他無條件護著那個不著調的傅念君一樣。
他到底還是看重她們的。
她去了姚家,將崔九郎的婚事托給了方老夫人,方老夫人當即就提供了個人選,是她親姐姐的孫女兒,姚氏的外甥女兒。
“阿玲?”姚氏微愕,“怕是不成吧……”
方老夫人自己就是市井出身,她的姐姐年輕時嫁了個紙錢鋪的伙計,后來等到她嫁了姚安信,她姐姐沾了她的光自己開了一家紙錢鋪。
這種做死人生意的,尋常富戶都尚且會介意,崔家這樣的望族,崔郎中又是官身,怎么能夠!
方老夫人對她的表現很不滿,“阿玲怎么了?她是你表嫂千嬌萬寵養大的老生女兒,怎么配不上他們崔家了?你爹爹可是榮安侯,我們這樣的門第,怎得還不能給阿玲添光?”
姚氏在心里暗道,您這么大年紀連個誥命都沒掙上,她這做女兒都沾不到光,別說去蔭蔽個親戚了。
“到底是差得有些多了。”
姚氏還是想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林家小門小戶,姨母和表兄表嫂都是市儈庸俗之人,沒見過大世面,也沒多少銀錢,卻一直巴望著讓阿玲嫁個好人家,而阿玲不僅不好看,還自傲,尋常鄰里那些平民從來瞧不上眼,一門心思找個風雅的才子做夫君。
方老夫人哼道:“那個崔九郎,被人從衙門里抬回去的,名聲都臭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可告訴你啊,你別和阿玲說他那個事,阿玲那丫頭,可是會瞧不上他的……”
姚氏覺得頭疼,可一時之間也確實沒有合適的人選。
想想那崔九郎也確實讓人惡心,她也懶得多操心了,阿玲就阿玲吧,想那崔家也不敢多說什么。
“如此,阿娘就先去姨母家中探探消息,崔家蔣夫人那里,我再做安排。”
方老夫人高興地直點頭,崔家喲,就算是個不成器到極點的庶子,也不知能分多少家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