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坐在悠悠晃著的馬車里回家。
“連夫人、許夫人,這些夫人,她們近來似乎過得都不錯……”
儀蘭和芳竹是曉得這些事的。
儀蘭忍不住想提醒一下傅念君,“娘子,查探的人只說這幾家都平常地很,查不出什么來,沒有好也沒有壞。”
所以這“過得不錯”一言從何說來?
傅念君望向儀蘭,眼神中的意味很不明。
儀蘭懵懵懂懂地回望過去。
小姑娘們自然不懂。
傅念君笑了笑。
這過得好與不好,外頭人可怎么知道?
如她適才問絲絲的那幾句,盧璇近來少來花街柳巷,就是一個很大的提示了。他不狎妓,自然是留在府中陪妻兒,其余幾位大人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這自然不是什么打眼的大事。
可是聯系魏氏當日在趙家與許夫人、連夫人鬼鬼祟祟消失的情形,傅念君不得不去往那些女人家極私密的方面去猜。
這個魏氏,或許與幾位夫人密切交往的立身根本,就是幫助和教授她們籠絡夫君。
這幾位的夫君無一例外,都是風流人物。
雖然魏氏年紀輕輕,不像精于此道的,那幾位夫人年紀也都比她大上許多,又是貴夫人風范,這推測看來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但是男女之間的事,本來就不是能用常理判斷的。
如連夫人,像烈火般張揚的個性,年輕時必然也是個敢愛敢恨的小娘子,從她當日上元看燈時的颯爽表現就可見一斑,不過是這些年京中貴人生活叫她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本性吧。
若有機會同自己的夫君鴛鴦交頸,纏綿恩愛,她定然會去嘗試的。
至于在床第之間,魏氏是如何教幾位夫人的,傅念君這個從未實踐和目睹過的未嫁小娘子就不得而知了,她也就會紙上談兵而已。
基于這個推測,那日在晉國公趙家,傅允華落水被錢婧華救起,許夫人匆匆趕來,會換過衣裳,重新梳過頭發,就說得通了。
大概就是因為魏氏趁著那機會正在教授她一些秘術。
不過趁著文會,大小姑娘這么多人齊聚趙家,許夫人還有這興致,可真是個妙人。
傅念君想到許夫人那端莊慈藹的面容,溫和怡然的風度,不免微微彎了彎唇角,卻不知許夫人對趙大人是這般“情深意重”。
“娘子笑什么呢?”
儀蘭替傅念君沏了茶。
“沒什么。”
傅念君打斷某些不正經的思路,人家夫妻的事,她猜那么多做什么。
她只是想到魏氏,幕后那培養她的人確實不易。
那人應該是很早就豢養了如魏氏這樣的一批人,或許有男有女,讓他們學習p精通這些“旁門左道”,好安插在京里各個地方,為他打探消息做事。
傅念君想想就覺得心驚。
魏氏的背景干干凈凈清清白白,連她嫁給大理寺評事鄭端這件事都是水到渠成順利成章。
傅念君知道,幕后之人若要做到這地步,肯定不是一時起意為她安排身份的,一定是從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
甚至是在她年幼時。
如若不是因為荀樂父子這件事,傅念君有很深的印象,她才注意到的魏氏,那這樣一個人,隱沒在人群之中,她怎么可能發現得了?
甚至,這樣的人,還有不計其數。
傅念君頭皮發麻,對方比她回來地要早太多,他開始籌謀布局,比她開始地也早太多。
如她現在這樣,已經盡快地去謀銀子、養人手,確實太費心費力,依然還有很多事力所不能及。
對方卻早就準備好了。
所以他能這么毫不顧忌地躲在背后算計周毓白,算計傅琨。
因為他已經有足夠的本事來隱藏自己,而只操縱著一些難以暴露他身份的傀儡為他做事了。
傅念君從魏氏這一件事,就分析了這么多因由。
可是她知道,這遠遠不夠。
她的心情又漸漸沉重起來,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把傅琨父子再次拖下水。
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對魏氏和荀樂父子下手。
這一仗,如果她還不能勝,那以后更多的危局,她要如何應對呢?
魏氏慘白著臉正躺在自己屋里的榻上,榻邊小幾上燃著檀香,濃郁地令人發昏。
“夫人,這香……”
“再濃一點。”
魏氏淡淡地吩咐。
丫頭忍著鼻端的不適,勸她:“夫人,太濃的香對您身體不好,您病了……”
魏氏閉了閉眼,清麗的臉上劃過一絲茫然。
“病?我會有什么病?我好得很。”
她只是覺得只有濃濃的檀香燃著,熏著,像是佛寺里那股味道,才叫她覺得心安。
才讓她覺得,自己在檀香繚繞中,沒那么齷齪。
“夫人喝藥吧,喝了藥,病就好了。”
魏氏搖搖頭,“你出去,我自己喝。”
丫頭有些不放心,可還是擱下碗退下了。
魏氏的臉色慘白,抬頭望著高高的房梁。
她多想一根白綾懸在上頭吊死自己算了。
可她不能死。
不,不是不能死。
是還不到時候死。
完成了郎君的吩咐,三尺白綾,才是她的歸宿。
魏氏早已心如死灰,在去荀府時被荀樂帶入房內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什么想活下去的希望了。
她沒有想到荀樂的夫人王氏根本不是要向自己討教什么房中之術。
她對自己的夫婿言聽計從到外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夫君要什么,她就給什么。
魏氏常常出入貴人門戶,早就被盯上了。
荀樂聽妻子說魏氏床上功夫好,時常有法子教得那些久旱婦人重討男人的歡心,魏氏手里取悅男人的花招也是百般千般,都不帶重復的,早就想試一試了。
不止他,還有他的兒子……
魏氏木然地盯著頭頂的承塵,一張臉死氣沉沉。
她當日也是這個反應。
她沒有想過要去抵抗,她當然不會抵抗的,抵抗不能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