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歡

第401章 振作

傅念君第一次這樣感受到傅淵作為兄長的擔當和責任。

他并沒有對她惹來的麻煩有一句怨言,而是切實地提供了可行的方法和建議。

“我……”傅念君吸了口氣,抬頭直視進傅淵一向冷淡如冰的雙眸,認真道:“謝謝你,哥哥。”

除了謝謝,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傅淵望著她,說著:“我們是兄妹,道謝就不必了。”

他頓了頓,隨即無言地望了望天花板,無奈道:

“只要你往后少惹點禍事出來,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傅淵現在說話可算是越來越不像他從前了。

傅念君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是想到那陳家的事,就又覺得似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壓在心上,再笑不出來了。

按照傅淵的安排,陳靈之被轉移到東京城郊大姚氏名下的一個小莊子里,這里原是她準備送給自己的乳母的,老人家不肯要,后來一直放在傅淵手下,他兄妹二人產業頗豐,也沒有誰在意過這個小地方。

陳靈之被迫遠離東京城的繁華熱鬧,自然是不開心的。

只是這日見到傅念君神色肅穆,還讓儀蘭給他遞上了一套黑衣,陳靈之就是再淘氣胡鬧,也知道此際是有事發生了。

“傅姐姐,到、到底是怎么了……”

陳靈之心中惶恐,一雙眼睛四下脧視,像只失祜的小獸一樣緊張又忐忑。

“我知道我要說的事情或許你無法接受。”傅念君冷靜道:“但是你必須要做好準備,很多事情都等著你去面對……”

傅念君決定告訴他這個噩耗時,就能夠想象到這孩子的表現。

他足足愣了半刻鐘,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姐姐是騙我的吧?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傅念君微微嘆了口氣,只說: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

陳靈之不肯相信,掙扎著要起身出門,一直不肯回家的他,現在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眼睛通紅,滿臉是淚,根本不聽人說話,就沖出門去,要去尋馬匹。

傅念君示意一直在旁盯著的大牛,大牛這才動手,將陳靈之一下敲暈了過去。

傅念君吩咐儀蘭和大牛:“今天你們兩個先留在這里,照管一下他的心緒,明日我再過來。”

她還有很多話,只能問陳靈之。

傅念君知道儀蘭秉性溫柔,由她在這里照顧陳靈之,自己也能算放心些。

坐在回家的牛車上,傅念君只覺得一陣頭疼,陳家的這件事,無緣無故就砸到了他們的頭上,若說要幫陳家昭雪、調查命案,傅念君自問沒有這樣的善心和興趣,但是陳靈之又該怎樣安頓呢?

陳家的事情或許就像一個漩渦一樣,一旦一只腳踏進去,興許就再也無法抽身了。

傅念君嘆氣,想著可能真就像傅淵說的一樣,一切都是蒼天的安排吧。

第二天一早,傅念君就早早地過來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樣了。

儀蘭憂愁地向她稟告:

“……看著樣子還是不大好,昨天到現在,也沒吃下什么東西,只說要回家,娘子你看……”

傅念君朝她點點頭:

“嗯,你辛苦了,我來和他說吧。”

傅念君推門進屋,見到半明不暗的房里,陳靈之只是縮著一雙腳靠坐在床上,沒有動作,也沒有反應。

身上倒是換上了傅念君給他準備的黑衣。

看來是愿意相信事實了。

傅念君嘆了口氣,她固然對這孩子算不上喜歡,卻不至于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她將他低垂的腦袋拍了拍,說道:

“我知道這世上并沒有真正感同身受這回事,因此我說再多安慰的話,可能此時對你來說也是隔靴搔癢、站著說話不腰疼。練奴兒,你家中遭遇的噩耗我也覺得很抱歉,但是眼下,你要清楚,你是陳家唯一的男丁了,你家中這場禍事來得蹊蹺,若是你自己不冷靜下來,我也無法幫你,你若執意回洛陽,可能,陳家唯一的獨苗也一樣是羊入虎口,你明白嗎?”

陳靈之終于動了動,默默抬起頭,眼睛無神地望向傅念君。

傅念君繼續說道:“你家中具體的情況我哥哥已經派人隨時跟進,一旦有消息,我會立刻告訴你的。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你在離開洛陽前,你家中,是否有什么不尋常?”

陳靈之重新將頭埋回胳膊里,悶聲道:“我不知道。”

傅念君握住他的肩膀,讓他抬起頭來,這孩子臉上淚痕未干,只是一副狼狽的模樣。

傅念君用隨身帶著的手帕去替他擦拭。

她并不擅長做一個知心大姐姐,她能做的,只是引導他振作起來。

“我先前聽你說過,你家人計劃送你去蜀中,你不肯去,這才離家出走,你要仔細想想明白,是否你父母早已有預感家中會遭此大難,所以才計劃將你送走?還有先前你們來京城里探親的親戚,是哪一家?”

陳靈之眨了眨眼,半晌,只是盯著傅念君喃喃道:

“我爹娘,真的死了么……”

傅念君氣息窒了窒,回道:“也還未必。”

“我、我不信,我不知道,我要去找他們,還有我姐姐,他們是因為生我的氣才這樣的吧?對不對?”

傅念君擰眉,緊緊地箍住這孩子的肩膀,提高嗓音呵斥道:

“陳靈之!你清醒一點!”

她望著那孩子控訴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自己也死過親人,她知道陷入絕望時的感受,可是他比自己好,起碼他現在還活著。

傅念君冷道:“你不用埋怨我冷血,你要知道,我,和我家人,不欠你們什么。我大可以將你扔在街上一了百了,可我還大費周章將你帶到這里是為什么?是,你年紀小,卻不代表你就可以從你家里一直任性到外頭來,你也該長大了!”

她疾言厲色,用最不客氣的話說出了最殘忍的事實。

大事臨頭,逃避和任性是最讓人不齒的行為,這孩子必須要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