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歡

第527章 勸說

良久,傅琨才嘆了口氣,緩聲說道:“你娘如果在世,真的會……這么想嗎?”

傅念君點點頭,心中也有些泛酸,對傅琨說:“阿娘既對爹爹情深,又豈會不原諒你呢?就像爹爹對她一樣,這么多年來,難不成爹爹會為了宋氏怪怨阿娘嗎?陰陽兩隔后,再憶起來,想來只是音容笑貌無限留戀,只求她在夢中駐足片刻了吧……”

傅琨的眼眶有些濕,他承認傅念君這一番話說到了自己的心里去。

這么多年過去了,其實當年舊事如何,他早已不計較了,不過是心中對自己有個結過不去罷了,再憶起大姚氏,念她想她,對自己的怨恨就更不放下去而已。

“念君……”

傅琨的嗓音有些啞:

“幸好,你娘還留下了你……”

讓他能夠覺得發妻在這世上還留下了個念想和影子。

傅念君伸手握住了傅琨的手,只對他說:“爹爹,有些東西,你早該放下的。”

傅琨心中晦暗難言的隱秘,在此時,才終于有被陽光所融化的跡象。

他嘆了口氣,轉了態度,說:“只是你這樣做,未免太莽撞,現在事情鬧出來,你又將三房置于何地?你和你哥哥或許都不知道,那寧氏,是對你祖母有大恩的。”

傅念君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寧老夫人的地位在府中如此卓然,必然是做過些什么能夠讓她配得上如此地位的事。

傅琨道:“當年你祖母生你四叔時年紀已經有些大了,之后一直臥病在床,一直都是寧氏照料,你祖母從前的性子也不能說太好,倒是真的讓她給感動到幾分,后來有一次,你四叔不慎落水,寧氏和丫頭湊巧看見,是她拼了命才將四弟救了上來,自己卻落了腹中已經成形的胎兒。”

傅念君只是聽著,沒有多做評價。

傅琨看了她一眼,說:“這么些年過去了,我也知道,當年之事到底是偶然還是刻意早已無從追究,不論寧氏目的為何,她確實從未害過旁人,念君,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傅念君點點頭,其實在當下,妾室能興風作浪的實在是少數,只要當家人不昏了頭寵妾滅妻,一般人家,如淺玉姨娘那樣,即便有什么心思,也翻不出什么跟頭來,有心思的妾室不可怕,怕就怕寧氏這樣的,她恪守本分,甚至做過很多超過她本分的事,讓主家在情理道義上不能隨便發落她。

“你祖母臨去前,曾叮囑過我,若寧氏今后犯錯,便饒她一回,也算是她這一輩子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傅琨說完,就低頭啜了一口熱茶,嘆道:

“爹爹如今年紀大了,在你們看來做事難免迂腐,但是你祖父將傅家交到我手上,我就必須要盡力保全,你哥哥現在還年輕,不懂得這些,等日后我退下來,他當家后,自然也就懂了。”

傅念君咬了咬唇,她確實也知道傅琨難做,但是這件事,不能僅靠著寧氏曾經對她們的一點恩惠就隨便抹去了,還有三叔傅瑯,無論旁人承認不承認,他必然已經是無法過從前一樣的日子了,大房知道,宋氏母子知道,她的夫人兒女知道,傅琨把自己當作他的兄長,可傅瑯呢,難保他還是否像從前一樣敬重傅琨。

傅念君知道自己這些念頭,肯定是不能和清正的傅琨說的,她只好換了一種思路,將神色擺正,對傅淵道:

“爹爹,這事不是我們對不起三叔他們,反而是我們幫他們。”她嚴肅道:“爹爹,有些事我從前不說,但是現在一定要說,如今殿下的境況……您也是知道的。”

說罷便換了副凄婉的表情:

“前些時候,我們發現肅王府有些不對勁,殿下心里留了個影兒,便一直上心著這件事,您也知道,肅王背后是徐家,殿下身后又有什么呢?只是發現端倪置之不顧,實在不是他做事的風格,為了查這事熬了好幾個晚上,人都熬瘦了……”

傅琨蹙眉,立刻道:“肅王殿下什么事?”

傅念君垂了眼睛,低聲道:“我也知道的不清楚,總歸不是什么好事,爹爹,殿下同我說,我嫁了他,日后怕是要經的磨難還很多……”

本來肅王的事就是個餌拋給傅琨,傅念君自然不可能老實交代。

傅琨微哂,說:“淮王殿下他……確實不容易。”

這也是自己看重他的原因。

“所以爹爹。”傅念君接口:“我連累咱家,日后說不定行得如履薄冰,爹爹在朝堂上看著位高權重,可是如今卻被握著兵權的王相壓一頭,我知你艱難,可旁人卻又未必……我們這樣,分家了倒也清凈,其他幾房,何苦卷入這樣的漩渦呢?”

傅念君對傅琨的脾性很了解,他這人受道德和情義約束太重,知道用三房的錯誤來勸他,必然沒有用自家會拖累旁人這個理由管用。

傅琨果然擰眉,想到淮王府和傅家如今的處境,不免長嘆一聲。

傅念君接著又添了把柴火:

“何況出了傅寧這事后,三房與我們必然生了罅隙,即便現在充作沒事來遮掩過去,日后旁人要害我們,說不定就用這事去拿捏三叔他們,平白又被我們拖累,若是此時分開,三叔是三叔,我們是我們,旁人沖著殿下來的,也不會誤傷他們,爹爹,這才是為他們考慮啊!”

傅念君泫然欲泣,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盯著傅琨,滿是愧疚和不安。

傅琨也曉得她這情緒里有八成大概是裝的,她這孩子,怎么可能真的為三房操心?可是她說的話卻很有道理,眼看立儲大事就在眼前,他的女婿是淮王,現在人人都捧著,可萬一到時候……出了意外呢?

倒真是平白拖累傅家幾房了。

有好處時人家未必念著你好,一旦出事,你卻第一個被怪罪。

這個道理,傅琨怎么會不明白。

他瞧著女兒這副模樣,又想起兒子離去前的倔強神情,終于軟化:

“如此,就按照你們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