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另一處下山,蘇靈雨被安排上馬車。黑不溜秋的馬車直接往城里奔。
還沒到城里,折道向南駛去。
這是要去哪?
會不會是帶她去賣了?
相信不會是那樣,師父的人品還是能信的。
唉,出門前沒有吩咐家里,天黑不見回家,她們很擔心的吧。
馬車行駛很快,從一處山坳進去,瞧見了一個小村落。
不,不是小村落,這更像是軍營。
好些人在外圍活動,看似活動,實則是警戒。
人數不多,也有一二百人。
一個人想要屹立不倒,必須得要有自己的力量,武裝力量。
相信這些就是王景行的依仗。
還沒進入內部,馬車就停下來了。
“穿上這件斗篷。”
她接過師父遞來的斗篷,熟練地系繩,帶上兜帽。“好了。”
撐著師父的手,下了馬車。還沒想要察看,就被師父按住了腦袋。
“不要四處看。”
她懂,這種屬于私人的地方,越是四處看,越容易死。
但進入一個陌生的地方,首要任務就是尋到退路,尋到可逃跑的安全之道。
帽沿擋住了外人的視線,也擋住了她的視線。能瞧見的,不過眼前方寸之地,實際范圍看不清。
只能見機行事了。
“這邊走。”
即便看不見他們,也能察覺到,許多投射的目光。
她這一路走得十分謹慎,猜測師父叛變的可能性,猜想這兒到底是誰的地方。
才下了馬車,又要爬山,好在她時常爬山練武,不怕走上坡路。
沒走多久,她見著了阿山。
奇怪,阿山擁有同款黑眼圈。
只是阿山的神情,更悲戚一些。
她放大膽,掃視四周,瞧見了不少穿黑衣的護衛。
好些熟悉的護衛,一個個神情滴落。
她有個壞念頭,隔壁小王該不會是死了吧。
“到了。”沈浪說。
蘇靈雨掀開兜帽,瞧見了云嵐,看見了不遠處的王景行。
在向陽坡上,王景行背靠著一座墳,像一具沒有靈魂的雕塑。
“墳里的是誰?”
云嵐:“王叔。”
蘇靈雨大駭,急問:“那城里的那個是誰?”
“假的。”
“為何不發喪?”
“大人上任在即,發喪要丁憂三年。我們耗不起。”
她明白了,都想明白了。
親情與地位,王景行選擇了地位。
為了官職,他聽從了建議,不發喪,還請人假扮叔父。
她有點瞧不起他。
轉而又打消這個念頭,王景行不是那樣重權利,輕家人的人。
如果他看重權利,當年就不會放棄會考,離開京都,回到梁城。
如果他看重權利,就不會守在梁城這么多年,從小官做起。
如果他看重權利,就不會因為百姓,而改變自己。
要知道他文武雙全,智慧超群,若是留在京都。六部之中,必有他一席之位。
蘇靈雨嘆口氣,人各不相同,有的人賭得起,有的人賭不起。
許是種種原因,教他不敢放手豪賭,賭皇上會奪憂,讓他繼續留在任上。
“這樣子幾天了?”她問。
“兩天了。”
府衙的人說,他離開府衙五六天了。云嵐說王景行這般兩天了,王叔是前天才去世的吧。
想起慷慨大方的王叔,就這般去世了,不免為他難過。
“我們想帶大人回去,可阿虎在邊上守著,我們一靠近它就咬人,咬傷了我兩個兄弟,麻煩姑娘將阿虎帶走。
若是可以,去勸勸大人。”
“拿點香燭來,我去給王叔磕個頭。”
等他們將東西送上,她提著裙擺小心走過去,瞧見趴在邊上的阿虎。
這家伙叛變了,跟外人親,不跟主子親了。
怪不得常常跑進山林,不歸家去。
阿虎見著她,只是撩了眼皮,又趴了下去。
她踢了踢這個叛徒,讓它趴遠一點。
阿虎起來,向外邁了兩步,又趴了下去。
蹲在石碑前,看見的是無字碑,一塊石青色的無字碑。
王景行謹慎,為了不讓外人發現,連墓碑也不敢刻字。
吹著火折子,點上香燭,給王叔裝香。
她對墳墓里的王叔說:“你的死,是值得的。”
“此刻你是無名氏,總有一日,你的名字會響徹大地。你的沉默,換來他的三年。這三年,不是白換來的。他愛民,他懂民心,懂民情。
這三年里,他的各項策略,會讓千千萬萬百姓,免于餓肚子。讓百姓過得更富足。”
“有的人死,重于泰山;有的人死,輕于鴻毛。而你的死,重于泰山。一來讓他大展拳腳,不被地域所束縛。二來讓他全心全意為百姓效命,打造大梁的繁榮盛世。”
她將籃子里的酒拿出,撥開塞子,往杯子里倒酒。
“這一杯酒敬你,感謝你為百姓調教出,這么好的官。這一杯,再敬你,謝謝你當年慷慨相助,若不是你就沒有現今的蘇家。第三杯還是要敬你,王叔你先走一步,我們還會見面的。”
她看一眼王景行,繼續說:“下一次見面,我們相會于大梁騰飛于列國時。”
酒水撒地,她這番祭拜也就結束了。
瞧著精神渙散的王景行,她不知該怎么安慰他。
“節哀吧!”
“阿虎走了。”
她帶走了阿虎。
阿虎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看王景行,轉身跟主子離去。
邊上守著的侍衛,見老虎離開了,立馬上前勸說主子。
“不好,大人在發熱。”
“快背主子回去。”
云嵐安排人,送主子回去。另外與阿山說:“你送三小姐回去。”
眾人散去,她問阿山:“你家大人還有沒有別的親人?”
“都死光了。”阿山帶有些悲戚,“這世上只剩他一個了。”
盯著王景行的后背,她體會到了他的悲傷與孤獨。
曾經她有過一段時間,喜悅沒人分享,悲傷沒人幫著排解。
她不用阿山送,她帶著阿虎往山里走,從山那邊走回家。
阿虎時常到這邊來玩,自然懂得回去的路。
路上她問沈浪,“你可知王景行是什么來歷?”
“不知。”
“不知還是不想說?”
“不想說。”
她就知道王景行來歷不凡。
一個小家伙,跟著叔父養,請先生上門一對一教學,請武夫上門教武。一舉一動間,自有禮儀規矩,像個大戶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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