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唐時玥還真不算是好客的人,她只是想著昨天他那句“吃到了餡餅的人”,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那意思不就是他堅持自我還考中了?
而且兩家子是鄰居,唐時嶸又回家了,肯定要認識的,那么,認識的方式,就很大程度上決定將來的相處。
讀書人的臭毛病總是比較多的,假如說唐時嶸今天禮數周到的上門拜訪,那么,他們將來相處,很多時候都要拿著架子。
舉例子,她一直覺得一家人一起吃飯,說說笑笑蠻好的,但如果來個不熟的男客,女人都是不能上桌的,這就十分不爽了。
所以嘛……反正她是不懂事的小村姑,由她來打破這種方式,剛剛好。
如果這人覺得她這樣“不成體統”,那這種無趣的人,也就沒什么深交的必要了。
對方很快就進來了,唐時嶸和唐俊琛都起身拱手,通了名,對方含笑道:“鄙姓許,名清,字問渠。”
唐俊琛忽然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
嚇的唐時玥碗都掉到了桌上。
然后唐俊琛一下子撲了上去,抓住他手臂,大聲道:“許四元!許四元啊!你是不是許四元!”
許問渠顯然也有些無奈,道:“算是?”
唐俊琛抱著他跳:“啊啊啊!我居然認識了許四元!”
所以,古代也有狂熱粉?看這架勢,就快上嘴啃了……
唐時玥冷靜的道:“你再嚎下去,就會成為第一次見面就被許四元劃為拒絕往來戶的人。”
唐俊琛這才收斂了,趕緊退回來,不好意思的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欣喜,失禮了。”
唐時玥招呼人坐下吃飯,一邊問道:“許四元是什么?”
唐俊琛飯也不吃了,眉飛色舞的道:“三元及第你聽過沒?”
這個她倒是知道,據說科舉有***小三元,小三元是指在縣試、府試和院試中均得到第一名,稱之為案首;***是指在鄉試、會試和殿試中均得了第一名,稱之為狀元。
也不用她說,唐俊琛噼哩啪啦的解釋了一遍,唐時玥道:“所以你叫許四元,是因為在鄉試中也得了頭名?”
許問渠含笑點頭,也沒有謙虛的說什么“僥幸而已”,她頓時就覺得這人十分順眼。
唐時嶸急道:“舍妹不懂禮數,許先生莫要介意。”
許問渠笑道:“小娘子慧質蘭心,待人一片真誠,縱是初識,也覺得舒服自在,倒是你這聲歉,有些迂腐無趣了。”
唐時嶸無奈,也就不再說,唐時玥問:“那你為什么在這兒?”
唐俊琛就一副“我的心好痛”的眼神兒看著他,許四元倒是坦然,就道:“鄉試后意外受傷,便沒有再考,這幾年也一直在此養病。”
唐時玥哦了一聲,便沒再問,一邊招呼著兩小只洗臉刷牙,然后也上桌吃飯。
頭一次做這么經典的炸醬面,卻沒有得到一句贊譽,她有點兒失望,冷不丁向唐俊琛道:“宗兄?”
唐俊琛道:“嗯?”
“是我做的飯不好吃么?你要盯著許先生的臉下飯?”
唐俊琛:“……”
她又道:“應該是許先生秀色可餐,那你餐他吧,面別餐了。”一邊就過來想抓面碗。
唐俊琛趕緊雙手抱住:“玥兒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了,今天這醬簡直好吃極了,玥兒真是好手藝,神廚!求求你了讓我吃吧!”
唐時玥這才松了手,掃了許問渠一眼,他已經在添第三碗了,見她看他,許問渠笑道:“這種吃法著實美味,不知叫什么?我從未吃過。”
唐時玥道:“炸醬面。”
于是等祈小郎和唐四叔過來的時候,就見隔壁的“老書生”已經登堂入室了,而且他們三人顯然已經吃過了,正在院中走來走去。
祈小郎眉頭一凝。
然后唐時玥叫他:“四叔、阿旌,快來吃飯!”
兩人跟許問渠簡單廝見過,就坐下吃飯,唐時玥和周娘子也跟他們一起吃,唐四叔和周娘子沒口子的稱贊,連祈旌也道:“極好吃。”
唐時嶸看了一眼,便向許問渠道:“玥玥昨兒說的事,先生覺得是否可行?”
“我覺得有道理。”許問渠道:“既然要了解民生,浮光掠影也沒什么用處,我昨日便叫人幫我準備一身衣裳,到時看能不能與他們一起。”
他向祈旌道:“祈小郎,不知可方便?”
祈旌淡淡道:“無所謂。”
唐時玥有點吃驚。
要知道古代四民的等級是士農工商,“工”是排在“農”后的。
她本來是打算著,他們能過去跟他們聊聊就不錯了,沒想到許問渠居然要去幫工!她敢打賭,古代的讀書人,沒有幾個能做到這種地步的!
唐時嶸和唐俊琛就更吃驚了,兩人齊齊瞪著他,不知要說什么。
唐時玥給予了高度贊譽:“許先生一看就是一個超厲害超通達的人!阿兄,雖然咱們比較熟,但我還是要說,人家的境界真的比你們強出一座山去!”
難得遇到這么直白的夸贊,許問渠輕咳了一聲。
唐俊琛小聲道:“可我們不會干啊?”
“誰天生就會啊!”唐時玥道:“要了解一種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走進去,而不是在外頭看!好高騖遠永遠比不過腳踏實地!臺階是一層一層筑起的,目前的現實是未來理想的基礎,懂不懂?”
許問渠微微側頭。
這小娘子總是會偶爾說出極有道理的話,連他也不知出處。
但又似乎不是她自己想的,如果是聽她身邊的人說的……他瞥了祈小郎一眼,沒有說話。
祈小郎面沉如水,默然的吃完了碗里的面,然后唐時玥叫他:“阿旌,你的衣服借兩件給阿兄他們穿啊!等回頭我買新的還你!”
祈旌點了點頭,淡淡的道:“那你可別忘了。”
唐時嶸和唐俊琛去到工地幫忙,驚掉了村里人的下巴。
周娘子雖然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么要來干泥瓦匠的活兒,但她對唐時玥本來就十分迷信,加上唐俊琛給她普及了一下許四元有多牛,才名滿天下什么的,那,既然許四元都來了,肯定是真有好處的……吧?
但是這也不妨礙她把宗塾中的事情宣傳了一圈兒。
于是不到半天,整個村里都知道唐時進偷錢不成,反被唐時玥打臉,于是就銜恨報復,扯了個謊,害得唐時嶸和唐俊琛被宗塾勸退了。
進不了宗塾,念不了書,在村里人眼中,可是大的不得了的大事,她們代入自家,對唐時進簡直恨之入骨。
然后三傳兩傳的,不知怎么就成了,唐時進與唐永明買通了宗塾東家,把唐時嶸兩人趕了回來,他們沒書可讀,只能來工地上搬磚了。
嘖,這慘的,簡直聞者流淚見者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