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嶸咳了一聲,筆下一頓,險些污了紙,許問渠卻不在意,笑著走到案前:“寫什么?”
唐時玥就詳細的把松花蛋的制作過程說了出來,包括一些注意事項和常見做法。
許問渠隨聽隨寫,居然還能跟的上,而且還能把她說的大白話翻譯的文縐縐,這個本事也是挺厲害的。
唐時玥嘖嘖稀奇,吹了吹,收了起來,一邊問他:“許先生,有沒有像你一樣厲害,但是又不打算考科舉的?我想請一個人專門給我寫東西。”
許問渠笑問:“怎么個厲害法?”
“就是我說完他就能寫完,還能寫的挺斯文,字我還能認識的這一種。”
許問渠握拳抵在唇上,輕咳了一聲,笑道:“這樣就叫厲害了么?那這樣的人應該極好請到,而且極便宜的。”
她似模似樣的拜托他:“那你若見到這樣的人,幫我問問。”
他也似模似樣的答應下來:“好。”
然后她就出去了,去酒坊跟陳長源交待了一聲,叫了個人趕車,就去了林縣令家。
她這些日子雖沒來,卻與林巧倩常有書信來往,她一來,林巧倩歡喜不盡,趕緊迎了出來。
隔了一會兒,楊氏也過來與她說話。
三人坐著閑聊了一會兒,到了吃飯的時候,唐時玥才笑道:“我這次來,帶了一樣新鮮吃食,想請夫人和阿巧嘗嘗。”
“哦?”楊氏笑道:“是什么新鮮吃食?”
唐時玥道:“是一種菜,我叫它松花蛋。只是要借廚房用用。”
楊氏笑應了,林巧倩性子活潑,跟著她去看,見她從泥里剝出蛋來,林巧倩訝然道:“看著好臟,還有泥巴,我不要吃!”
唐時玥笑而不語,也不避開她們廚房的人,刀面抹了香油,切好了蛋,姜絲、蒜末,醋、香油、蔥花調勻,澆上去,然后就端了上去。
林縣令也在縣衙里,入了座笑道:“看著倒是奇怪,我先嘗嘗。”
他就率先嘗了一筷,眉頭緊皺,楊氏和林巧倩都眼睜睜的看著他,林縣令皺眉咽下,道:“味兒古怪的很。”
楊氏忍不住道:“不好吃?”
“倒也不是,”林縣令又吃了一筷:“夫人嘗嘗,這味道十分奇特。”
唐時玥只在旁邊笑吟吟的瞧著,就見楊氏小心翼翼的挑了一塊小的,一吃之下,就有些干嘔,“不成,我吃不得這個,這味兒太怪了。”
林縣令笑嘻嘻的又挾了一筷:“我卻覺得還不錯。”
楊氏終究不好意思吐,又咽了,隔了半晌,卻又道:“有種說不出的味兒。”她自己說著也笑了:“又好吃,又難吃的。”
林巧倩好奇的不行:“阿娘,到底什么味兒?”
楊氏笑著又挾了一筷:“說不出,你得嘗嘗才成。”
林巧倩糾結不已,唐時玥笑道:“阿巧,你再不吃,林公要吃光了。”
林縣令失笑,林巧倩鼓足勇氣吃了一口,然后,唐時玥就圍觀了這一家三口的大型真香現場。
一直到吃完了,林縣令才笑道:“果然特別。叫什么來著?”
唐時玥道:“蛋面的花紋形似松花,所以我叫它松花蛋。”
“松花蛋,”林縣令琢磨了一下:“不錯,不錯,這個名兒倒也雅致。”
唐時玥笑道:“那林公和夫人覺得,這吃食若拿去酒館兒賣,可能成?”
“自然成!”
“肯定成的!”楊氏道:“這種吃食要做,先一桌送一小碟嘗嘗,包管他們就吃上勁兒要自己點了!”
唐時玥笑著應是。
等吃過飯,她就把許問渠寫的方子雙手送上,一邊笑道:“這就是那松花蛋的制法,我也是無意中琢磨出來的,上次林公屈尊到寒舍,幫了玥兒老大的忙,玥兒無以為報,便以此方,聊表心意,還望林公不要嫌棄。”
這話一出,林縣令和夫人,都有些吃驚。
她們又不是林巧倩,哪能不知道她實際上為的是三全酒樓,否則,哪可能好好的送一個吃食方子?
但偏偏她話說的漂亮,一字也不曾提到酒樓,反倒叫人不好拒絕。
而且楊氏也確實一直經營酒樓,自然明白一道新菜的意義,關鍵這不是一道菜,而是一種菜,可以就此想出數道菜來,更是不舍得拒絕。
而唐時玥說完了,便含笑上前一步,把紙放進了林縣令手里。
林縣令嘆道:“你這孩子。”一邊瞪了林巧倩一眼。
林巧倩完全不知道她做錯了什么:“爹爹,你瞪我干什么?”
那懵懂的樣子,又把林縣令兩口子給氣樂了,楊氏笑道:“你呀,你若有玥兒一半,我也就不愁了。”
“一半什么?”林巧倩道:“一半聰明的話,我覺得我還是有的!”
這會兒林縣令已經打開了紙,一看之下,就有些吃驚,道:“這是誰寫的?”
唐時玥道:“是玥兒的鄰居,姓許。”
“許四元?”
“嗯,對,許問渠,人家說他的外號叫許四元。”
林縣令吃驚不小:“許四元居然住在你隔壁!你這孩子也真是有福氣!”
他拿著紙連連贊嘆:“果然是許四元!一張小箋也寫的這般俊秀!早知許四元在那兒,我哪能厚顏給你寫酒坊的招牌!”
他點頭搖頭半天,又問:“你平時可與他說過話?
唐時玥還沒答,他又自己答了:“瞧我,自然是說過的,你這孩子,唉!你怎么能叫許四元給你寫這樣的東西!唉!許四元竟也肯!”
唐時玥:“……”
好吧,她現在相信許四元是真的很有名氣了,但林縣令明明比他大啊?居然也是他的迷弟?
林縣令又問:“他平素做些什么,你可知道?”
唐時玥無奈的道:“他好像整天就是在念書啊!”
“怪不得!”林縣令擊節贊嘆道:“無一日釋卷,不愧是許四元!”
唐時玥:“……”
她要是跟他說,許四元去搬磚了,他會不會說,能人之所不能!不愧是許四元!
林縣令又道:“你是怎么與許四元搭上話的?他可好說話?”
“嗯?”唐時玥不解的道:“他很好說話啊!平時總是和和氣氣的,未言先笑,找他幫忙做事也容易,拿他的書看也可以,碰到不認識的字兒去問他,他就找一張紙給我寫個大的叫我念,還幫我寫上意思和出處,特別周到的。”
林縣令愕然看她。
唐時玥不解:“怎么了?”
林縣令半晌才道:“據說許四元性情極為乖僻邪謬,當年鄉試之后,他高中解元,之后巡撫主持鹿鳴宴,據說在宴會上,巡撫開玩笑想收他為徒,其實就是想拉攏他……”
他唏噓了一聲,“他不答應,婉拒了也就罷了,誰想他直接拒絕,還直指他是例監,并當場痛斥蔭監、例監之害,不幾日,他便在出行時,被驚馬踏斷了腿,無緣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