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祈旌急匆匆的回了石屋。他一進去,唐時玥就察覺不對:“怎么了?”
祈旌看看左右,壓低聲音:“汪侍琴死了。”
唐時玥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死了?”
祈旌緩緩點頭。
請來的念秧才剛搭上汪氏,還沒來的及問,今天出去買點心,來回不到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就見汪侍琴赤.身.果體的死在了榻上。
唐時玥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她對汪氏稱的上厭惡,但本來一直以為,這種人,肯定還要在世上作幾年的。
她都預備冷眼看她怎么作了,沒想到,她就這么死了?
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她的心情有點復雜,半晌才問:“怎么死的?”
祈旌神色沉沉:“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找了一個仵作,細細的查了,表面上看是被人凌.辱小產而死,可其實,她是被人震碎了肺腑。”
他給她解釋:“我算是天賦極高,功夫不錯了,此人功夫只怕不遜于我。”
唐時玥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所以,汪氏是被一個與祈旌差不多的高手殺了?為什么事情忽然變的這么復雜了?
唐時玥道:“會是吳德義么?”
“不知道。”祈旌道:“我叫人找那幾個下人了,但他們什么也不知道。”
他頓了一下:“那人還沒機會問。但是你也不用著急,據說唐永禮與汪氏,之前是住在縣城的,我會叫人慢慢查訪,總會找到些蛛絲馬跡的。”
“算啦,不重要!”唐時玥豪氣的一揮手:“不管下手的是誰,不管他有什么用意,等他出現的時候再說!咱們兵來祈擋,財來玥上!”
祈旌:“……”
他被她逗的嘴角微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
事后,也沒有任何人來告知她們汪氏的死訊,這件事,就這么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村里仍舊天天雞零狗碎,瑣事不斷。
聽說唐老漢想再去南屏山,卻被那家人給辭回來了,只能家里蹲了,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聽說,唐水芝也被程二郎給趕了回來,這些日子,倒是跟唐桂花走的很近。
這些事,很多人會特意跑來跟唐時玥說,可其實唐時玥連聽的空兒也沒有,她最近天天待在玥坊。
她對玥坊寄予厚望,準備做為一個事業長期做下去,平時全是按照現代方式管理運營。
玥坊第一批人手,已經進行了“考核”,沒通過考核的,可以選擇繼續在工坊做白工,爭取下一次考核通過,但下一次考核還沒通過的,就要退回各村了。
而考核合格的,稱之為“織師”,然后按著這個朝代的習慣,分了“小織師、織師、大織師”三級。還會發放銅制的織師腰牌。
未成織師的,不準私下教授徒弟,但只要成了小織師或以上,都可以選擇回村,或者留下來。
回村的好處,是可以帶徒弟,拿提成,而留下來也是需要帶新人的,沒有提成,但帶出新人來之后,可以學新活兒,同時也可以參與高級考核,看能不能晉級成為“織師”,進而“大織師”。
雖然唐時玥沒有明說,但大家也看的明白,如果成為“大織師”,就有可能被唐時玥收徒,那才真的能學到東西,地位也會高起來。
準確的級稱,嚴謹的管理,有競爭,有市場,有完善的考核機制、有明確的上升空間,收入優渥,多勞多得,能者向上,這就算在現代,也是優秀的企業了,何況是在這個手工業并不發達的古代。
大家各取所需,各有選擇。
很快,幾個村中,陸續有人學成,然后由各自的小老師帶來玥坊考試,而這個小老師,唐時玥也給起了個名字,叫“橋師”。
意思就是她并不是你的授業師父,只是一個傳遞手藝的橋梁。
這個想法,還是喬桑榆想出來的,這也算是一種對手藝的尊重和保護了。
當然了,考核是很嚴謹的,不合格的一律不通過,錯一針都要全部拆掉重織,如果線已經損壞到織出來會有瑕疵,還要賠償并追究“橋師”的責任。
因為這些是之前就定好的了,所以各個“橋師”也很認真,帶過來的基本上沒有什么問題。
而這些新人,主要的工作就是織襪子,計件工資,量一下子就上來了。
直到這時,玥坊的日常運作,才算是完全推動起來了。
這個期間,唐時玥基本上全程坐鎮,大概是她名頭太響,加上朝代的關系,沒什么人會去講人權,所以,比她想像中更順利的完成了。
襪子的量上來之后,就開始考慮銷售了。
這個時代的紙,價格還比較貴,木盒又太費工,所以幾經商量之后,包裝用的是綢緞。
一個精致的綢緞包,右下角繡著極小的四個字“秦州玥坊”,上頭盤花扣扣著,里面裝著兩雙襪子,分大小兩種型號,適用于男女,售價說貴不貴,二十兩銀子。
唐時玥把銷售工作全部交給了祈小郎,而祈旌很利索的,直接把襪子運到都城長安開賣。
最初的推廣是從貴婦人圈兒里開始的。
雖然襪子的確是個小東西,但卻是一個劃時代的東西,上腳那個舒服勁兒,絕不是現在沒彈性的布襪子可以比的。
這樣貼心的禮物,二十兩買來送出去,比送二百兩的效果都好的多。
而且不止是送人,這個價兒,大多的人家,自家也舍得留幾雙穿穿,又軟又暖又舒服,忍不住就要向旁人說起。
上行下效,羊毛襪以一種瘟疫般的速度,在長安城內迅速的流行了起來。
能在長安城經商的,大多都有敏銳的嗅覺,不止一個人看出了這東西的前景。
很快,玥坊就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唐時玥笑瞇瞇的婉拒了。
她說的很客氣:“承蒙看重,但我們只是一個鄉下小織坊,人手有限,沒辦法大量供貨,所以只打算自己小打小鬧的賣賣,就不與諸位一起了……”
大家都很奇怪,有錢為啥不賣?嫌錢燒手么?
喬桑榆就忍不住問了問。
唐時玥本質上還是一個挺愛得瑟的人,尤其問的人又是她唯一的徒弟,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很簡單啊,因為還不到時候。”
“現在的我們,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鄉下小織坊,我只不過是把他們心里的話說出來了而已。而一個鄉下小織坊,他們肯定不會認真對待,也肯定不會付出多少誠意,他們并沒有‘勢在必得’之心。”
“但是當玥坊的東西繼續上市,越來越多,越來越紅火,搶占市場,他們才會正視這些東西的前景,重視起來,開始認真對待。”
“再之后,他們會各施手段,例如他們會去研究我們的成品,看能不能仿?去截羊毛來路?收買我的人?派人進玥坊?等等手段吧,只有當這些手段全都沒用之后,他們才會付出真正的誠意,而且,我們也能釣來更大的魚。”
喬桑榆恍然大悟:“師父真是聰明!”
唐時玥笑瞇瞇的道:“我也這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