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太子首次監國,時時小心,處處謹慎,已經幾日沒正經睡過了。
這一日正與朝臣們議事,貼身大太監王朝卿急匆匆進來,貼耳稟報了幾句。
太子臉上頓時就帶了怒色,急起身道:“諸位大人,孤有急事,諸位先下去歇歇,咱們午后再議。”一邊起身就走了。
腳步匆匆到了永和宮,還沒進門,就聽到了晏亭月的哭訴聲:
“慧姨,我受一些委屈不算什么,我只是在替您委屈呢!那唐時玥性情極為奸詐狠毒,偏偏長相與您有幾分相似,今年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皇上這般寵愛她,連升兩級,甚至還招她伴駕,置您與何地呀!別人不心疼您,我心疼您,您這么多年陪伴皇上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卻叫一個野丫頭壓在頭上……”
太子勃然大怒!
他顧及母妃身體,從來不敢拿這些瑣事打擾她,這賤人,她還真敢!
而且,在永和宮說這種話,編排皇上,這般大不敬,若叫旁人聽到,或是傳入了皇太后耳中,這是要害死母妃嗎!
太子連儀態都不顧了,風也似的沖了進去,直接喝道:“王朝卿,送她出去!馬上!”
他怒指宮人:“還有你們!都給孤記住,以后別什么人都往母妃宮里帶!母妃這陣子身子才好些,莫叫這些不知所謂的人擾了母妃的清靜!”
太子性情溫雅,極少發這么大的脾氣。
旁邊宮人齊齊悚然,晏亭月愕然抬頭,看向他,唇瓣顫抖:“太子阿兄,您竟也……竟也對……那唐時玥何德何能,竟然……”
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好像真的是不小心失言。
她每句話都沒說完,卻足夠人想明白。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著給他上眼藥!手段如此拙劣!
真是又蠢又毒!太子不怒反笑,冷然道:“沒聽到么!送她出去!此后無召不得入宮!”
皇貴妃沒有阻止,晏亭月就被人趕了出去。
婢女驚慌失措:“小娘子……這怎么辦?”
“怕什么!”晏亭月神情狠厲:“有皇貴妃疼我就夠了,太子原本就不怎么喜歡我,無所謂。”
婢女喃喃的道:“可是,太子才是皇貴妃的兒子啊!”
“又不是親生的。”晏亭月冷笑一聲:“你懂個屁!這女人啊,一碰到男人的事就亂了,她現在知道皇上背著她寵了新歡,正傷心呢,太子還敢這么維護唐時玥,皇貴妃心里能高興?到時候,只有我才是她的貼心人!”
她得意一笑:“再說了,太子竟敢跟皇上搶女人,不管到最后怎么著……反正太子都討不了好!”
她已經被皇貴妃十幾年的寵愛,寵出了底氣,不管發生什么事,不管她做什么,皇貴妃的寵愛從來就沒變過。
就算他是太子又怎么樣?女人嫉妒的時候六親不認!祖母說過,皇上的后宮與官員的后院也沒什么不一樣,不就是男男女女這點事兒么?
婢女聽著也有些道理,這才放心了些,扶著她走遠了。
永和宮里,太子直接叫人把她用的茶盞,坐的繡墩,全給扔了。
太子為人一向寬和,還從來沒這么旗幟鮮明的表達過厭惡。
皇貴妃叫人送了茶來,輕輕摩挲著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兒不氣了。”
“母妃,”太子握住她手:“您別聽這蠢才嚼舌,父皇厚待唐時玥,絕對不是她說的那些原因。”
皇貴妃愣了愣:“為何這么說?”
“您不知道,”太子道:“那唐時玥才十三歲,人長的十分瘦小,又長年穿男裝,做事毫不忸怩,且聰明機變,胸中有丘壑。父皇待她,一來許是因為她是有用之人,又或者視她如后輩,是絕不會有其它心思的,兒子可以擔保。”
他頓了一下,滿面認真的續道:“且兒子待她,也只如知交好友,并無其它心思。母妃,唐時玥是一個真正接觸了,就不會把她當‘女人’看的人。”
皇貴妃忽然偏了偏頭:“祚兒。”
太子應了一聲,皇貴妃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太子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皇貴妃擺手叫人退下:“祚兒?
太子猶豫良久,終于翻身跪下,他握住皇貴妃的手,輕聲道:“母妃,兒子不是想瞞您,是事情還沒查清楚……只是兒子心里的一些猜想,所以才不敢跟母妃說。”
皇貴妃摸摸他頭:“放心,母妃不是紙糊的,你說吧。”
太子垂了垂眼,輕聲道:“那唐時玥,與母妃長的極為肖似,尤其眼睛,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而且……”他頓了一下:“她父母不詳,生辰不詳,卻曾與盛齊說道,她覺得自己生辰該是八月十五。”
皇貴妃猛然張大了眼睛,太子緊緊握著她手,“下頭的話,兒子只悄悄說給阿娘聽。”
皇貴妃點點頭:“嗯,你說。”
“上一次,唐時玥曾掉下黑水河,昏迷了整整十二天……時間,恰好是母妃連發夢魘之時……”
皇貴妃猛然驚住了:“黑水河……”
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夢魘之中,她的月兒站在大片的黑水之中,那彷徨可憐之態,她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痛徹心肺。
那邊,晏亭月一出宮,便迎頭撞見了晏成淵。
晏亭月急往馬車里一縮。
晏成淵早看到她了,撥馬過來,怒道:“我說了不許她出門!你們這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小廝急急跪下:“二爺,是王妃吩咐的……”
晏成淵一陣無力,咬牙道:“從今天開始,若王妃有命,你們直接來報我!晏亭月絕不許再踏出府門一步!如若再犯,你們直接去領罰,晏亭月直接送入家廟。”
馬車里的晏亭月氣的擰緊了帕子,卻鴕鳥一般就是不露頭。
只聽到幾個小廝顫聲應下,“是,二爺。”
當晚晏成淵與老王妃起了沖突,還驚動了靜養著的老王爺。
安王爺問清楚事情之后大發雷霆,直接下令,這才算是把晏亭月給禁足了。
誰知道只隔了一日,皇貴妃便派人宣召晏亭月進宮。
宮里來人自然不能擋下,只能叫她去了。
得知消息的諸人,心情各異。看來有皇貴妃的寵愛在,這晏亭月……一時還倒不了呢!
晏亭月不用說也是得意極了。
她早就知道,不管她做了什么,皇貴妃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寵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