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無聲。
晏時玥看大缸下面,好像有一個地洞,便道:“算了,別嚇著他們。”
她就向下頭道:“你們不用怕,我們只是來找些吃的,你們菜地的芹菜我們買了,銀子我放在桌上了。”
里頭似乎有窸窸窣窣之聲,晏時玥正要退出去,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們,是大晏的軍隊么?”
晏時玥挑了挑眉,朗聲道:“對,我們是大晏的軍隊,這里也是大晏的土地!”
有人猛的推開了水缸,露出了一張臉:“你們真的是大晏的軍隊?”
晏時玥拉了拉身邊的親兵,露出了他身后的“晏”字:“對。”
那人有些驚喜:“大晏軍!大晏軍打回來了?”他鉆出來,沖她比量自己:“我們也是大晏的百姓!我們全都是大晏的百姓!”
大襲人個子矮小,皮膚偏冷黃,眼睛中間距離很近,大多是細長眼,外貌與大晏人一看就不一樣。
晏時玥緩緩點頭,那一家人陸續鉆出來,青年還跑到外頭,來回跑動著嚷嚷了一圈兒:“是大晏軍!是大晏軍打回來了!大家別怕,是大晏軍來接我們了!”
隔了好一會兒,才陸續有百姓出來。
直到這時,晏時玥才發現,這里的百姓,全都是面黃肌瘦的,不像是真正的百姓,倒像是……久經折磨的奴隸。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不是虛言。
大襲人在這兒,不過是強盜,他們肯定不會好生對待大晏的百姓,不殺,只是在試圖榨取他們的剩余價值。說是奴隸和奴隸主,也沒錯。
眾人先還有些畏懼,后來看到了大晏軍衣,又看她漂亮可親,眼中這才放了光彩,圍上來問長問短,晏時玥一一耐心答了。
她在這邊待了許久,一直到晏時葳親自過來接她。
老遠看她被圍在中間,晏時葳還嚇了一跳,迅速跳下馬。他一走過來,晏時玥就跟大家道:“這就是咱們大晏的將軍,晏將軍。”
百姓的眼神瞬間就掃了過來,滿是崇敬。
晏時葳也迅速切換到正事狀態,抱拳沉聲道:“鄉親們受苦了!”
晏時玥就把舞臺讓給兄長,回去給明延帝做菜了。
菜上了桌,晏時玥把剛才的事情給明延帝說了說,明延帝停了筷細聽,半晌才嘆了口氣:“是朕來遲了,朕愧對他們!”
代國公道:“此為沉疴痼疾,非天時地利人和俱全,不可愈。”
晏成淵也道:“既來了,便不遲。”
晏時玥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以后給這些百姓們,發點錢給點補償什么的就好了!”
明延帝搖頭失笑,半晌才嘆道:“是該如此。”
晏時玥給他涼拌了雞絲,哄小孩一樣哄著他吃,可明明調的鮮香脆辣,明延帝也沒用幾口。
晏時玥都快急死了:“早知道什么也不告訴你了,你吃個飯都不好好吃!”
顧九行也急,忍不住道:“也不知道這些人家,可有冰?”
“冰?”晏時玥道:“這些人家哪會有冰啊!有冰我阿耶就能吃點兒么?”
顧九行覷著明延帝的神色,小心的道:“往日暑熱,有冰的話,還是會用一些的。”
明延帝笑罵:“你這老貨,也開始多嘴了!”
“冰么……”晏時玥托著腮:“其實制冰也容易,要是有硝石的話,就好制些冰了。”
明延帝道:“硝石還能制冰?”
“對啊!”晏時玥道:“很簡單的。”
明延帝就道:“吩咐下去,若沿途有看到硝石山,就取些。”
話音未落,親兵進來稟報:“將軍,前方山上,有許多硝石,村民稱其為地霜山。”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
這……一提硝石就恰好有硝石,這也太玄了吧?
晏時玥迅速回過神兒來,光速甩鍋:“阿耶,你真是金口玉言!剛一說硝石馬上就有硝石山了!”
明延帝堂堂天子,怕什么福瑞?他就淡定的接下了這口鍋:“倒是巧了。”
于是晏時玥就歡脫的去制冰了。
而顧九行抹了一把汗,一邊在心里默默的發誓得罪誰也不要得罪晏時玥,一邊光速把這個“新聞”,狀似無意的告訴了旁人,很快就傳的人盡皆知,倒是令軍士更加敬畏。
明延帝和晏成淵,用了飯,都過去看晏時玥制冰。
硝石制冰,非常簡單,先弄一個缸或者盆子,里頭放半滿的水,
然后把這個缸,放置在一個水池中,
在水池里頭放一些生硝。再倒水入池,很快就成,感覺硝石不夠可以慢慢加。
因為硝石溶于水,會吸收大量的熱,就可以使水降溫到結冰。
用這個方法,夏天制冰很容易。而且硝石還可以重復使用。
幾人眼睜睜看著,嘖嘖稱奇。
晏時玥把水果切塊,灑了糖,又加了刮下來的冰霜,端給明延帝,明延帝嘗了一口,吃進嘴里沙沙涼涼的,不由得點頭:“不錯。”
有了這個,明延帝總算好生用了一頓飯,白天行軍時,在車里放上一盆冰,又有風扇可以換氣,也不至于暑熱難耐,明延帝的胃口也漸漸恢復。
晏時玥看在眼里,總算是放下了心。
大晏軍一日**近了大襲別宮,然后就地駐扎,預備著迎接這最后一戰。
探子不斷的傳回消息。
探得大襲軍駐扎之地,名為天鹿山,就在別宮之前,距此僅有一日路程。
同時,據說大襲國天皇,早在小安瀾關兵敗之后,便已經乘船倉惶歸國,此處,只有幕府將軍松平廣忠,帶領著不及五千襲軍。
而來此的晏軍足有近三萬人。
聽了一耳朵的晏時玥,忍不住問:“為什么他們要藏身天鹿山?而不是守住別宮?”
晏時葳道:“因為別宮沒有護城河,他們占據的只是彈丸之地,要造別宮,要造城墻,并不容易,那天皇似乎也并不打算用這城墻來抵御來犯,所以并不堅穩。也所以,他們要不就在別宮之前,要不就退到安瀾關之后。”
他冷笑了一聲:“當時安瀾關的城墻,在近百年前那次大戰中損毀大半,并未認真修整,所以,對方大概是想著,不成功則成仁?”
“不可掉以輕心,”晏成淵道:“他們此時,可稱哀兵。”
的確,雖然看上去敵寡我眾,實則形勢依然嚴峻。
正所謂哀兵必勝,此時,大襲已經完全沒有退路,敗,既死,真正的背水一戰,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