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安然,目含怡悅。
你若助我,我心悅之,你若誅我,我亦甚悅之。
晏時玥并沒注意他的神色。
她點了點頭:“顧總管,請幫我取一本與這個詩集差不多厚薄的書,一支柔毫毛筆,一盒金粉、一盒銀粉來。”
顧九行看向明延帝,明延帝點了點頭,顧九行這才退了出去。
大家完全不知道這位葫蘆里賣什么藥。
有人想這難道是要核對筆跡?或者是想找底稿?可是這樣全無意義,誰會自揭底牌啊!
然后就聽晏時玥道:“請大家看一眼自己的手,”她自己也舉起手來:“看到你們手指頭上的紋路了沒?這叫指紋,手掌上的紋理,這叫掌紋。”
大家面面相覷,有人已經面露不耐,覺得她就是在拖時間,也有人舉起手來觀看。
太子得了信兒,急匆匆過來,明延帝也叫進了,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室中情形,與他想像的完全不同??感覺晏時玥好像在講課??
晏時玥續道:“你們可能不知道,人的指紋、掌紋等等,每一個人都是獨有的,全天下所有的人,絕沒有相同的,就算人自己十指手指,也是不同的。這就是手紋的第一個特性,叫做指指相異,人各不同。”
“另外,人的手心布滿汗毛孔,出汗均勻,所以就又有了一個特性,叫做‘觸物必留痕’。”
“第三個特性就是,人的手紋,從小到大,不管你高矮胖瘦,面貌怎么變,你的手紋卻是不會變形的。”
“也所以,通過手紋,我們就可以準確的認定人身,這是唯一的,精確的,比什么字跡文風,抓賊拿贓,全都要鐵證的多。”
其實她只演過刑警,沒演過法醫,知道的法醫痕檢知識并不多,但所謂錦鯉精,就是“我需要的,我恰好全知道!!”
她說的十分從容篤定。
而且手紋這種東西,就是擺在眼前的,一看就知道,也沒什么好懷疑的。至于沒有一個相同的,不信你可以找一個相同的出來啊!太容易被反駁了,也沒有意義。
這個時候,顧九行也把她要的東西取了來。
晏時玥左右看了看,直接拿過旁邊青蓮色的花瓶,取出帕子,細細的抹干凈了,然后隨便指了一個人:“你過來幫幫忙。”
那人當時就往后一退,臉色發白:“不不不。”
晏時玥本來是隨手一指,但他這個表現,卻叫人生疑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那人也發現不對了,咬了咬牙,才上前道:“相爺有何吩咐?”
晏時玥道:“你張開手掌,在這花瓶上按一下。”
那人道:“為何?”
“你管我為何?叫你按你就按!”晏時玥道:“你當本相是在大街上賣菜么?說啥你還個價兒??”
好幾個人忍不住噴笑,那人臉都紅了,在身上抹了一下,才咬牙按了上去。
晏時玥又叫了一個人:“你也來。”
那人倒是很坦然的上來按了。
青蓮色是啥顏色呢,這是一種偏藍的紫色,兩個手印按上去,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晏時玥拿過毛筆,掃了金粉,慢慢的刷了上去。
其實指紋刷要用灰鼠毛,非常的軟柔,金粉銀紋也都是特制的,多半有熒光。紙張和瓷瓶這兩種客體,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但這是在不知法醫痕檢為何物的古代啊!就那種一個墨手印就能嚇的人主動招供的古代,這樣的效果足夠了,簡直綽綽有余。
果然隨著她輕輕刷取,兩個手掌,連同指紋,就這么清清楚楚的顯現了出來。
晏時玥先捧上去叫明延帝看了,然后又叫太監捧著,滿廳展示了一下。
然后她道:“本來我想請拿過這本書的人,全都出來一下,但我現在覺得不用了。”
她從顧九行那兒,把差不多厚薄的那本書拿了過來:“因為我發現那本詩集,是先縫起來,再寫的。咱們拿過來看,是這樣。”
她做了一個翻書的動作:“指紋最多能留在這兒。”
然后她做了一個伏案書寫的動作,“但是寫的人,他要寫,另一只手肯定會按著這邊,所以,每一頁的這一邊,都會有他的掌印,要知道,掌印這種東西,半個,小半個,就足以辯認出是誰了。”
她微微一笑,背著手兒,在眾人面前轉了一圈:“方才我說了,此人其心可誅……所以,這個人,你是愿意自己站出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呢,還是想要本相費事兒刷出掌紋,連你家爹娘妻兒一起……”
話沒說完,一人就咣的一聲跪下了:“皇上饒命!相爺饒命!”
正是方才第一個按手印的人。
晏時玥退后一步,向明延帝施禮:“父皇,兒臣的鐵證和真兇,都獻上了。”
“嗯,”明延帝道:“大理寺繼續追查回稟。”
大理寺卿再次接旨時,心情截然不同:“臣遵旨。”
此事以這種方式解決,的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晏時玥這神來一筆太過……玄妙,好一會兒,大家都沒回過神兒來。
等把人都打發出去,只余了明延帝和太子、晏時玥。
明延帝抬頭看了一眼,見晏時玥站在那兒,皺著一張小臉,就道:“過來。”
她慢悠悠的過來,明延帝道:“擺這么張臉干什么?”
她一別小臉:“您別管我。”
明延帝瞪她:“你這是在怪朕了?”
太子咳了一聲正想說話,就見她一下子瞪大了眼晴:“啊!!怪不得我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我得罪過誰!原來是阿耶安排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啊?這到底有什么用意??”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湊到了明延帝跟前,壓低聲音:“是不是那個人是敵國細作?!這種事您直接跟我說嘛!我們可以套詞的啊!”
明延帝:“……”
太子:“……”
看她一臉嚴肅,眼睛眨呀眨的,明延帝噗的一聲就樂了,然后就扶著桌子笑的不行了。
太子也是哭笑不得。
她是真沒長那根筋,聰明是真聰明,就是從來不往這上頭使。
明延帝笑了幾聲,才道:“行了,趕緊出去玩兒吧,耽誤朕一下午的工夫!”
晏時玥還想說話,太子硬把她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