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跟幾個弟妹之間,從未有這么親昵的動作。
領著她手硬領出來的時候,真覺得挺操心的,就跟養了個閨女一樣。
走出一程路,他放開手看了她一眼,她還瞪他。
把太子都給瞪樂了,特別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背。
其實太子真的不太明白,明延帝為什么要這么“用”晏時玥,宛似一把出鞘刀,這種用法太“君臣”了,似乎絲毫不顧及父女之情,絲毫沒有為她想過。
他也不想讓她知道,其實大半個朝的官員,都不想讓她站在朝堂上。
關鍵是,她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沒有什么用,皇上想要這么“用”她,不管是為君還是為父,她都只能是服從。
知道了,徒惹傷心。
所以太子只跟她道:“你可知嘉常在,是徐相的堂侄女?”
晏時玥恍然:“原來如此。”
徐明修舉薦她上朝,不管她自己樂不樂意,也不管他是不是投君所好,在這件事情上,是她欠了他一次人情。
然后小白蓮的事情,雖然她確實討厭她,也覺得自己沒錯,但這等于又欠了徐相一個人情。
但他以反詩來誣陷許問渠,也實在過份了些。
晏時玥道:“可是,有什么事情不能沖我來么?為什么要對先生下手?”
太子直接反問:“你說呢?”
好吧……她默然無語。
太子道:“其實你也不用想太多,這件事情,即便你不出手,許先生也就關個兩三天,自然就能查出真兇,還他清白。”
她問:“那他們做這個,是為了挑撥我跟阿耶的感情么?”
“也不是,”太子道:“我覺得,應該是為了讓你習慣和適應……官場上那一套行事規則。”
晏時玥無語,她認真考慮了一下:“所以現在我該怎么辦?”
太子沉默良久:“也未必是徐相出手,你真沒什么好做的,以后,也只能兵來將擋吧。”
晏時玥默然。
她又去東宮玩了一會兒孩子,這才回了府,然后她仔細想了想,派人送了一份重禮給徐相,只說感激徐相舉薦之情,別的啥也沒說。
她也是想過的,嘉嬪是后宮的人,皇上貶的,她說什么?怎么說?又不能再賠他一個妃位。
所以懂的自然知道是賠禮。
而今天的事情,她有預感,查到最后,也未必能查出幕后真兇,所以如果是徐相那就是了,如果不是,那就不是,反正禮多人不怪。
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
忽然收到兩車禮的徐相:“……”
感覺好像莫名其妙背了鍋。
其它得知此事的眾臣:“……”
他們可不覺得是隨便送的。自然又有諸多的猜測,至少猜出了三十來個版本。
所以,讓一個現代人,尤其還是走女王攻路線的現代人去混古代官場,真的是格格不入,思維永遠走不到一起去。
徐相今年已過耳順之年。
本朝官員“七十而致仕”,他到了這個年齡,人就很佛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尤其不想招惹上晏時玥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搞個晚節不保。
所以晏時玥送了禮之后,晚上,徐相府悄悄遣人,送來了一個盒子,說是徐相的回禮。
晏時玥打開一看,是一本古書,那字她居然不認識,就拿去給許問渠看。
許問渠一見之下大喜,說這是啥魏晉孤本,如獲至寶。
晏時玥當場叫了水來,洗了三遍手。
說真的,不管旁人多么推崇魏晉風流,她對這個時代都沒啥好感。
磕五.石.散耍酒瘋,“避政而清談”還是“捫虱而談”……
也就是說,你跟人家對坐說著話,你把手伸進你的寬袍大袖里,一邊到處摸著一邊啪嘰啪嘰摁著虱子,不時的摁一指頭血……你就想想這個形象是有多猥.瑣多惡心吧!
晏時玥一邊說,一邊又洗了第四遍手。
許問渠看著她,冷靜的道:“潘安。”
晏時玥的手一頓。
對哦,潘安也是這個時候的,衛階也是……下次還是改叫宋玉或者蘭陵王好了。
許問渠笑道:“本來想給你講講這書的,現在看,算了,你只需要知道,徐相的意思是,這件事情與他無關就可以了。”
“這樣么?”她問:“那會是誰?”
許問渠道:“不知。”
晏時玥哦了一聲,許問渠又想起來問她:“你那時,為什么問我西廳有沒有地龍?”
“哦,”晏時玥道:“我就隨便一蒙,因為我覺得這個東西肯定是在家里寫的,所以我就隨便舉一個比較實際的東西,讓那個人自己嚇自己。”
許問渠恍然:“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必須有汗才會有手紋。”
她道:“手指出汗有時候是察覺不到的,理論上來說,只要接觸就一定會留下指紋,只是不一定刷的出來。”她眼睛一彎:“就比如詩集上那個,其實就不一定能刷出來。”
許問渠笑著點頭。
她就去找晏小狐貍了。
許問渠坐下來,看著那書,忽然笑了笑。
她沒跟他說抱歉,這,讓他十分欣喜。
然后晏時蕤花了半個時辰,告訴了她“每一個人都有可能”。
喵喵喵?
晏時玥頭都大了:“太復雜了,太費腦子了,再聽下去我能短壽十年!就這樣吧,我回去睡了。”
晏時蕤:“……”
他無奈的道:“我就是想讓你明白……”
“我已經明白了,”她站在門口道:“你的意思是說,在眼下這種情形下,一個真兇倒下去,千千萬萬個真兇站起來,所以找到真兇意義不大對不對?”
晏時蕤點了點頭:“對。”
“那我能怎么辦呢?回聚寶村當我的小村姑么?我倒是想!能行么!”
晏時蕤一想也是……此題,無解。
第二天,大理寺派人送來了最終的結果。
反正就是那個叫康凱的侍讀學士,嫉妒許問渠,然后設了這么一個局來構陷他。
卷宗上,把事情倒是寫的十分詳細,但是,怎么說呢……假如有人指使,從這上頭肯定是查不出來的。
晏時玥沒再追查下去。
這倒是叫許多人,尤其是大理寺卿松了口氣,他們還真怕這位咬住不放。
要知道,很多事情,你可以猜,但是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查到人家頭上,到時候還不是他們這些人難辦。
但很快,大理寺卿就發現,這口氣松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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