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晏時玥道:“他才剛從陳家出來,就已經盯上我了?”
影衛試著解釋:“騎驢找馬?”
“他就不怕被熟人看到么?”
影衛又道:“我們不是本地人,很快就會走。”
也是哦!晏時玥覺得這個影衛也是很言簡意賅了。
晏時玥道:“再等等,也許他會去拿銀子呢?”
要知道,影衛幾乎已經把河道鎮掘地三尺,那藏銀之處,要是真的好找,早就找到了,所以盯著陳恩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要不然就只能抓回來嚴刑拷打了。
然而又等了一日,等他花光了三百兩,準備從畫舫走了,伎子問他要去哪兒,他答說,“去長安。”
然后他就真的整理行裝,訂了馬車,并與車夫約好了,明日一早往長安去。
喵喵喵?
晏時玥感覺就跟看八點檔一樣,每次感覺都已經摸到他套路了,他又來個反套路。
這是打算去長安調查她的身份嗎?
晏時玥還挺有參與感的,就興致勃勃的跟影衛道:“找人揍他!就假裝是陳大郎找的人!揍臉,然后我去救!”
她總有這種把正事辦成兒戲的本事。
明延帝沒有阻止,所以影衛應了一聲,拱手要走。
晏時玥眼看著他轉身走了,卻忽然心頭一跳:“等等!你回來!”
影衛微怔。
晏時玥一時抓不住心里掠過的那一點,微微凝眉,咬著唇思忖。
陳家是這鎮上的富戶,但安王府在都城,真不算有錢的。
而且那可是安王府啊!皇上的叔叔!未必很有錢,卻極有勢。
可是他卻敢算計,敢對禁軍統領的女兒下手,這個人內心一定極其自矜自傲,認為自己絕不會敗露。
假如說,她真的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陳家大夫人、孫氏,她……探花郎的弟媳婦?
盡管參照物不夠多,但是否可以大膽猜測,這個人選擇目標是隨機的?
如果有隨機性,那本身就是一種冒險,他無疑是享受這種冒險的,那他又怎么會離開任務目標,回都城去調查?他就算想了解她家,也應該是“被救”之后才對。
晏時玥心中有了決絕,就跟影衛道:“把人手都撤回來,不要再跟蹤,他不會去都城的。”
影衛一愣。
他謹慎的請示:“殿下,就算他不去都城,也不必把人手撤回來吧?或者我們找人偽裝車夫?”
“全撤回來,也不要偽裝車夫。”晏時玥道:“我覺得這個人,必須得先叫他‘輸’,否則抓回來也沒用。”
她頓了一下:“相信我,我賭他會回來。”
影衛不解,看向明延帝,明延帝點了點頭,含笑瞥了小閨女一眼。
她認真的時候,他還沒見她輸過。
而那邊,陳恩用僅余的銀錢付了客棧房費,一大早上了馬車,馬車向長安城方向馳去。
出了河道鎮,陳恩掀開車簾看了看,走的早,左近并無車輛馬匹,車夫也是全無異狀,腳步虛浮,略微肥胖,顯然不會功夫,說
話口音也是本地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易容。
陳恩微覺訝異。
他原本并未察覺到什么,只是再回思那雙眼睛時,卻意外的與記憶中的一雙眼睛對上了。
安王府二房夫人孟敏,是他生平見過最美的女人,尤其那雙眼晴,真不愧是眼角藏媚,神清照人。
而畫舫遇到的那個女子,穿著男裝,也看的出臉上做了簡單的喬裝,但那雙眼,當時只覺得黑白分明,眼神甚美,可是回思的時候,卻總覺得與孟敏有幾分相似。
難道她是福晏公主?
據說皇上來行宮避暑,那距離此處也就一日路程,難道真會是她?
那她找上他,是巧合么?
一旦生出這個懷疑,頓時就想起,剛上畫舫時,他曾不止一次,見到蘆葦間似有人影。
當時只道是蘆葦太稠,才會有錯覺,現在想想,會不會是有人?
所以,為了謹慎起見,他假裝要去長安。
可是走出半日,卻并沒見到有人跟著,難道是他草木皆兵了?
陳恩吩咐人折道向西,走出半日之后,仍舊沒看到半個可疑的車馬,跟蹤的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會隱身吧!
雖然也不排除有人在長安守株待兔,但陳恩還是打發了車夫,改換裝扮,慢悠悠的返回了河道鎮。從頭到尾,沒發現有人跟蹤窺伺。
晚上,他便換了夜行衣,潛入了任宅。
顯然只是暫住的地方,里外都很冷清。陳恩估量了一下分布,就悄悄潛入了偏院。
才剛站上墻頭,斜刺里忽然有只腳伸過來,一腳把他踹下了圍墻。
陳恩雖驚不亂,身未沾地,便伸手一按,借力翻身,躍上了外頭圍墻,往外就逃,霍祈旌從容的跟上。
陳恩向來自傲于輕功,一路飛檐走壁,身輕如燕,但霍祈旌始終不緊不慢的跟著,他快他就快,他慢他就慢,他耍詐他就由著他耍,等他耍完了,再疾射而出時……他也仍舊跟的很輕松。
等陳恩手段用盡,力氣也用盡,終于咬牙停下,試探著道:“莫非是榮國公?”
下一刻,霍祈旌猛然向前,再次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陳恩身不由已的骨碌碌滾下了屋檐,正要翻身躍起時,已聽到嗆啷啷數聲,數柄刀抵了上來。
一雙瘦瘦小小的鞋子,慢悠悠的移了過來,然后晏時玥微笑道:“星夜邂逅,不錯不錯。”
陳恩緩緩抬頭,看清了她笑瞇瞇的臉,與那雙眼睛。
然后他翻身而起,微笑道:“原來真的是殿下。”他倒也光棍,既然落于人手,也不掙扎,就道:“草民以為,殿下應該感激草民才是,為何竟刀兵相向?”
有人喝道:“大膽!敢對殿下無禮!”
晏時玥擺了擺手,叫人搬個椅子來,正當陳恩以為她要走禮賢下士路線時……就見這位自己坐了上去。
然后她悠閑的請問:“我為什么要感激你?”
陳恩盤膝坐著,倒也并不顯得狼狽,淡淡笑道:“殿下既然已經到了這兒,想必也已經查清楚了當年之事……當年若非我出手,殿下今日,只怕也沒辦法站在這兒了,這,難道不該感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