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臣子都能想到密折,明延帝和太子,當然也能想到。
等諸臣退下,明延帝便問太子:“此事你怎么想?”
太子道:“玥兒做事向來大張旗鼓,等她的密告箱到達民間,民間百姓哪能區分商部與其它的區別?他們只知道放入箱中的,福娘娘會看到,自然會有人將狀紙之類的放入,這也算是為朝廷開了一條言路,先試行一段時間看看。”
他頓了一下:“至于官員之間……兒臣認為,啟用密折,是一個手段,可使臣僚互相監督,尤其對于外放官員,可為父皇之耳目。但如何能‘密’,又如何能不被之所欺,都需細細籌謀,兒子以為,不必操之過急。”
明延帝不置可否。
太子近來益發沉穩,行宮中代批奏折,井井有條,不避諱也不冒進,從容之極。而晏時玥住了長樂殿,也完全沒有影響兄妹的感情。
頭腦清楚,知道輕重,確實長進了。
明延帝便道:“你下去想想,寫個條陳上來。”
太子應道:“是。”
晏時玥那邊,這一頭把管理辦法擬定,立刻就叫許問渠摹寫了,然后拓印了數份,放入玻璃框中,叫加盟商每家都要掛在墻上。
之后,“天眼”箱也迅速發往各地,找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掛了起來。
她是特意叫安王爺寫的。安王爺的書法極有氣勢,兩個字筆力雄渾,似要披發仗劍而出一般,極有震懾之效。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晏時玥便收拾收拾,準備回長安。
晚上正抱著兩小只親香呢,就聽外頭有人叩了叩窗,道:“主子,屬下恒一,有事稟報。”
晏時玥就出來了,影衛低聲道:“都城傳訊過來,安王府三房的孫氏上吊死了。”
晏時玥吃了一驚:“什么?死了??”
要知道,當初晏時玥下的令,是把孫氏的所有東西,全部拿走。
所以,孫氏很快就發現了。
她乍見銀子地契全都沒了,直驚的魂飛魄散,立刻就想去找大房報官。
然后晏時玥的影衛就現身出來,告訴她這是晏時玥的命令,點明了當年之事。
孫氏雖然愛算計,膽子并不大,當時就給嚇傻了。
如此一來,她當然不敢聲張,唯一能求的孟敏也不敢去求了,思來想去,就去找了晏容華。
晏容華一聽之下,也嚇的魂飛天外,驚道:“阿娘,你為何要這么做?”
孫氏哭道:“娘只是一時糊涂,娘是為了你啊!那時,你二伯家兩口子,生了三個兒子,心心念念的想要個女兒,你一出生,孟敏就疼的什么似的,日日里抱著,舍不得撒手兒,連你二伯那樣冷面的人,對你也都十分溫和,什么好東西,天天兒往三房送,真真拿著當親閨女一樣……”
她哭的氣阻聲噎:“可是后來有了五娘,他們便翻臉不認人,再也不來了……我兒啊,你沒有爹爹,娘又沒有個厲害娘家,若是二房不護著我們,我們娘倆兒,不就擎等著叫人磋磨?
我也是一時想左了,我就想著要是沒了五娘,他們必定更疼我兒,將來沒準還能替我兒出一份嫁妝,我兒借著他們的勢,也能嫁的好,過的好……你瞧瞧,這些年,縱有那個假貨在這兒,孟敏不是最疼我兒么?娘沒做錯啊……”
晏容華皺緊了眉頭。
的確,這些年,雖然有晏亭月在,但孟敏最疼的,還是她。
如果不是有了晏時玥,孟敏待她一直有如親女,一份嫁妝算什么!
可偏偏,晏時玥沒死,她回來了,如今,那個周遇居然也被她找著了!當年的事情,居然就這么被翻了出來!
看著哭的滿臉是淚的孫氏,晏容華一時間心煩意亂。
外頭丫環叫她:“夫人,老太太叫你過去呢!”
晏容華心頭一驚。
侯夫人可不是好相與的,叫她過去,只怕沒好事!
晏容華趕緊應了一聲,就要轉身,孫氏一把拉住她:“華兒,娘手里一點銀子也沒有了,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你得給娘一些銀子用啊!”
晏容華只得叫丫環取了五十兩銀子,給了孫氏,小跑著往主院走。
她在侯府過的并不好。
畢竟當初能嫁進來,是因為事先說好,會叫晏時玥賜子的。
她細細盤算過晏時玥的性情,以為這一點并不難,用十拿九穩的事情來謀個前程,順理成章。萬沒想到,晏時玥居然拒絕了。
從那之后,家里對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潘斕本就是庶子,又是天閹,外人看著只不過有些沉默,一進了房,就跟瘋子一樣……她如今除了見人的地方是好好的,身上就沒塊好肉,咬的掐的,刀子劃的,青青紫紫,直是生不如死。
可她心里,還存著個念想。
只消找個機會,叫晏時玥看到她身上的傷……她是個正直的人,還仗義,就算再討厭她,也不會眼看著她死,那樣,哪怕她不賜她子,幫她和離也好!
對,她想和離了,她想通了,她不稀罕侯府了!
她細細想過,若她堅決要和離,在外人眼中離經叛道,但在晏時玥眼中,沒準兒還會覺得她終于清醒了,會助她一臂之力。
只要能逃離這個狼窩就好,哪怕名聲差些,她也認了!
可就算盤算的再通達,連晏時玥的面兒也見不到,也是枉然,如今,竟又出了這種事!
晏容華一時竟有些絕望。
急匆匆去見了侯夫人,侯夫人冷冷的道:“出嫁女,就該好生伺候夫君,莫要老是惦記娘家。”
晏容華急道:“是,兒媳明白,家母只是碰上事了,才過來一趟,已經打發回去了。”
侯夫人雍容點了點頭,一邊輕蔑的瞥了她一眼。
堂堂的王府貴女,福晏殿下的姐妹,可不管哪一頭,都一點光也沾不上……這個兒媳婦,向來自以為聰明,可叫她看,就是個糊涂的!
然后晏容華又殷勤的伺候了她大半天,回到房中時,潘斕正在房中看書,抬起頭,冷冷問道:“又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