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玥扶額,許問渠笑著請罪,然后明延帝坐下,又問餃子:“餃子聽沒聽先生講道理?”
餃子道:“聽了。”
“那先生講了什么道理?”
餃子一臉呆萌的道:“君臣比上下重要!上下比私交重要!”
大家全都震驚了好么!萬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么一句話來,這也太精辟了吧!
連明延帝都大感興趣,又叫許問渠原話復述了一遍,點了點頭:“餃子這孩子,腦子清醒,秉軸持鈞,必成大器。”
小屁孩兒能看出什么來啊!不過夸夸還是挺高興就是了。
皇后笑著抱起年糕:“我們糕糕也很不錯啊!本來就是在說罵人的事情,許先生講了這么多,唯有糕糕還記得之前在說什么。對不對?”
這么一說也是啊!
明延帝笑道:“對!糕糕也聰明!”
明延帝和皇后帶來了九、十,四個小孩子本來就熟,就湊到一起玩。
皇后又挨個兒抱抱四個小的,明延帝就跟霍祈旌道:“不用急著過去,過了年再去罷!”
霍祈旌點了點頭:“謝阿耶。”
明延帝又跟晏時玥道:“你也不用急著出門,事情是忙不完的。”
晏時玥道:“我才跟阿旌商量了,等過完年,我們把練武場那邊修整一下,弄出一個院落來,到時候我要想弄什么東西,就直接把匠人搬過來,不用走遠,有事叫著方便。”
明延帝無聲長嘆,點了點頭。
明延帝和皇后在這邊用了晚膳才走。
明延帝自始至終沒有說過,要她去見太后。這說明,他對她遇到的,真的能“感同身受”。
但背了人,皇后卻悄悄跟她道:“可以去一趟了,面子給足,帳咱們慢慢算。”
晏時玥無聲點頭。
其實這話沒錯。
現在,明延帝心疼她,她如果一直擰著不去,明延帝心中的天平,就會慢慢的向太后傾斜。
而就算不考慮這一點,這畢竟是一個孝道的天下,占據道德至高點,也是必要的。
如今兩小只總算漸漸好起來,她的心情也能平和下來,能權衡這些了。
如果說她之前對太后有三分情份,再加上三分的愛屋及烏,現在是半分也沒有了。但策略性的去一趟,她還是能忍受的,不就是演戲么,她是專業的!
晏時玥當天晚上喝了點水,熬了個夜,然后掩飾的涂了個唇脂,就進宮了,專門瞅著宮妃們請安的時辰去的。
宮里這些女人,咋說呢,八成以上都是千年的狐貍,她如果整那些涂白臉啥的,根本玩兒不過她們,但她是實實在在的瘦了許多,實實在在的一臉菜色,偏還故意涂了個并不太紅的唇脂……比真金還真。
太后一聽說她來了,急急的叫進了。
晏時玥施禮施了一半,就被太后摟進了懷里。
太后摟著她哭道:“哀家的心肝兒!哀家的玥兒,怎么就瘦成這樣了……這不是拿刀子剜哀家的心么!”
晏時玥一邊感動落淚,一邊心里還在冷漠的想:
哇哦,老太婆也演的不錯哦!
要是只有兩人,估計能尷尬死,但幸好有觀眾在,眾宮妃紛紛抹淚的抹淚,勸解的勸解,太后猶抱著她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收了淚。
晏時玥在演戲方面一向敬業,退下來,還搖了一搖,似乎有點頭暈似的,眼角的余光,卻瞥到了太后復雜的眼神。
怎么說呢,如果此時她表露出真實情緒,估計就會是這樣的眼神兒,就是那種……不想低頭,卻不得不低頭,有些不耐煩的眼神兒。
晏時玥內心冷笑了一聲。
你說說你,好好的老佛爺不做,整這么一出是不是賤!就特么問你是不是賤!你還嫌麻煩?這不都是你自找的么!
但是不管怎么樣,走過這一趟之后,事情算是“圓滿”解決了。
晏時玥也沒在宮里用午膳,直接回了國公府。
她現在真的有種十年怕井繩的感覺,一會兒不見孩子心里就慌。
回了家,看了看孩子,然后福嬤嬤被人帶了過來,伏在地上,深深叩首。
其實早在一個月之前,福嬤嬤的傷就好了,本來想來見她的,但那會兒晏時玥沒空。
倒是琳瑯,抽了個空兒,過來看她。
琳瑯一直跟著皇后,與福嬤嬤也算熟悉,福嬤嬤滿以為她要問她什么的,沒想到,琳瑯一見面就勸她:“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住著就是,我們主子跟別的主子不一樣。”
她給她帶來了一些衣裳和用物,甚至還貼心的給她拿來了絲線,叫她平時沒事就打絡子消閑,安撫了幾句就走了。
福嬤嬤就一直等到如今。
晏時玥就問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福嬤嬤都叫她給問蒙了。
她問她有什么打算?她難道都不用問問,太后做了什么嗎?
晏時玥以為她沒懂,又解釋道:“聽說你們都喜歡認干親養老,等此事平息之后,我可以給你些銀兩,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福嬤嬤張了張嘴,還是道:“殿下,老奴……愧對殿下,愧對兩位小主子。”
晏時玥凝眉,半晌她道:“對,你是一個幫兇,但是因為你的傳訊,我阿娘才能及時救下我的孩子,所以功過就抵了。”
她看了看她,眼神清亮:“還不懂?對我來說,她害了就是害了,為什么害,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都不重要……而你,‘忠’不是錯,‘善’也不是錯,在生死關頭,別無選擇的時候,我肯定會逼你,但在略能從容的時候,我沒必要非得逼著你違背自己的原則。”
福嬤嬤久久無言。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琳瑯說,我們主子跟別的主子不一樣。
福嬤嬤低聲道:“殿下,奴婢跟了太后幾十年……但是,那個長福已經死了,如今,奴婢的命,是皇后娘娘救下來的,只要殿下不嫌棄,老奴這第二條命,就拿來照應兩個小主子,給自己贖罪。”
她磕了一個頭:“老奴照顧了人一輩子,別的什么也不會干,但老奴發誓,定會全心全意,好生照應兩個小主子的。”
晏時玥皺了一下眉。
她對這種有機會不當奴,卻非要當奴的心情,有些不能理解,但卻仍是保持了尊重:“好。”
福嬤嬤大喜,重重的叩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