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柱和李桂蘭打起來了,打的非常兇,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去瞧熱鬧。
外邊還下著雨呢,涼颼颼的,依舊抵擋不住人們八卦的熱情。
春陽本不想去瞧,畢竟是自己親爸親媽打架,她過去瞧熱鬧怎么說也不大好,可車藍和楊成實在好奇,特別想去看,春陽被他們勾的也跟著去了。
春陽特意跟在他們身后,不打眼,就打算悄摸的看兩眼得了。
他們到的有些晚,李桂蘭已經敗下陣來,正坐在泥乎乎的院子里哭呢,李永明蔫頭耷腦的站在一邊不敢攔也不敢勸,李永剛和他媳婦干脆沒來,躲的意圖十分明顯。
李廣柱喝了酒,離老遠就能聞到濃重的酒味兒。
就算沒聞到味兒也能猜到他喝了,還喝不少,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有些大,還前言不搭后語,得仔細聽才能明白他啥意思。
他嫌李桂蘭事兒,總是愛管老爺們兒的事兒,嫌李桂蘭沒有他說什么就去辦什么,跟自家老爺們兒頂著干!
那他想干什么呢?
聽好半天才搞明白,原來他想趁著天氣不好不能下地去一趟濱江市看李永強,如果李永強工作忙他擱濱江待一天就回來,如果不忙他就把李永強跟他對象都領回來,幫著家里把莊稼收回來。
看熱鬧的人都聽不下去,讓他別瞎折騰,李桂蘭攔著他沒毛病。
看兒子什么時候不能看啊,莊稼都收完再去不行?非得趕著農忙的時候去?
很明顯,他就不是想去看李永強的,他是有別的目的。
又聽一會兒大家伙都整明白了,原來李廣柱是跟村里一戶人家攀比呢。
村里有個姓毛的人家,家里幾口子人都特別老實能干,算是村里能數得上的悶聲攢大事兒的人家。
毛家統共兩個兒子三個閨女,當年毛家嫁大閨女的時候李廣柱賤嗖嗖的跑人跟前兒說毛家賠賬了,姑娘養這么大嫁出去啥都沒要,這不就是給別人家養閨女嗎。
踩別人一腳還不算,他還趁機抬高自己,說自己聰明,嫁姑娘得不少實惠呢。
毛家人瞧不上他,就給他撅了,他酒勁兒上來跟毛家的老爺們撕巴上,最后還叫人家給揍了。
自此后毛李兩家算是結上怨了,毛家干點兒啥李廣柱都盯著,想著法的去破壞,破壞不了就要說風涼話。
今年夏天的時候毛家二小子把對象領回來了,那姑娘大高個長的俊,會說話會來事兒,最主要的是有眼力見兒能干活兒,才在東山村待兩天就哄的村里不少老娘們老爺們夸贊,還都說毛家人有眼光,娶到個這么好的媳婦呢。
李廣柱對此很是不以為然,能干有什么了不起?他二兒媳婦家庭條件好會讀書還是城里人兒,甩那個毛家的媳婦十八條街。
然而到收秋忙的時候,李廣柱才發覺能干好像確實有點兒了不起。
那姑娘過來給毛家干活兒,里里外外的活兒都干的特別好,還會開手扶拖拉機,李廣柱在地里干活兒都能聽到有人夸這姑娘,夸毛家。
不就是兒子的對象過來給干活嗎,有什么了不起,他兒子的對象也能來!
這個想法在腦海里滋生,今兒借著酒勁兒徹底爆發出來,要不是李桂蘭攔著,他這會兒早出村了。
說實話,這熱鬧挺沒意思的,春陽并不想看自己親爸親媽耍猴,拉著車藍和楊成回家吃飯。
吃飯的時候楊成還興致勃勃的跟沒去看熱鬧的人說剛才都發生了啥,曹佩瑜聽后直嘆氣,挺不贊同的說道:“都這么大歲數了咋還這么不懂事兒呢。孩子在外頭哪有容易的,就算給不上助力也別幫倒忙啊,你瞅瞅,好好的一個家讓他們作成什么樣了。”
曹蘊看問題的角度跟曹佩瑜不一樣,她樂呵呵別有深意的說道:“這種事兒李永剛竟然不去就挺有意思哈。”
依照李永剛以前的性格自己爹媽打架他肯定要湊到跟前兒攔著的,這次連面都沒露,肯定不是他不想露面,而是不能露面。
再想一想就能明白,指定是他新娶的媳婦攔著不讓他去。攔著沒毛病,關鍵是能攔住,這新媳婦有點兒意思。
曹蘊大大方方的談論自己前夫和前夫現在的媳婦,一桌人都沒覺得驚奇,實在是自打離婚后曹蘊就完全把李永剛當成了普通村里人,平常李家有八卦的時候她也沒少跟著八卦。
春陽覺得這樣特別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就比如李永剛,他面對曹蘊的時候表現就比較奇怪。
剛離婚那會兒李永剛會故意躲開曹蘊,好像曹蘊能吃了他似的,后來他不躲了,一不小心遇上就對曹蘊吹胡子瞪眼,好像有仇似的。
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兒,春陽他們才不管呢,他們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春陽以為李家今天鬧這么一場會消停一段時間,至少李廣柱會消停一段時間,可她萬萬沒想到收秋接近尾聲的時候李廣柱又鬧了起來。
毛家買了一臺水稻的脫粒機,比村里原先的好不少,打的賊干凈,還特別好操作,村里已經有不少人家表示要用毛家的脫粒機打水稻。
用人家的機器肯定要給錢啊,就算不給錢也要給糧食,反正不能白用。
人毛家買機器也是為了賺錢的!
李廣柱一聽說毛家有錢賺他心里就來氣,就尋思自家也買一臺脫粒機。
買機器需要錢啊,人毛家那幾乎是把家底都掏出來買的機器,李廣柱家本身就沒什么底子,他拿啥買?
李桂蘭也勸他別買,實在沒有必要。村里有兩臺新脫粒機那誰家都賺不上多少錢,不想賠賬只能去別的村招攬生意,毛家是沒問題,李廣柱可不是那樣的啊!
可惜,李桂蘭自來就做不了李廣柱的主,這個李家是李廣柱說的算。
他們沒錢,但是他們有兒子啊。
先從李永剛那咔嚓一點兒,還差多少就跟李永強要,反正他在單位住宿舍吃食堂都不花錢,發下的工資不給家里他還想給誰。
然而李廣柱邁出的第一步就遭遇挫折,李永剛一分錢都拿不出來,讓李廣柱自己去想辦法。
李永剛手里肯定沒有大錢,但一分錢都拿不出來鬼都不信,李廣柱自然也不會信。
他回家氣咻咻的跟李桂蘭說大兒子不聽話不愿出錢,李桂蘭心里覺得不給錢挺好嘴上卻道:“咱永剛以前最聽話,現在連你的話都不聽指定是他媳婦攛掇的。”
李廣柱一琢磨,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兒,心里就把新兒媳婦怨上了。
他也不是那種能憋住脾氣的人,轉天幫村里人打場,晚上喝了點兒小酒,酒勁一上來情緒不斷放大,晃晃悠悠跑到李永剛那兒找事兒。
也是巧了,他找過來的時候李永剛不在家,兒媳婦正彎腰在水盆前洗頭呢。
頭發長,怕洗頭的時候水弄的可哪都是她穿的就比較少,李廣柱突然推門進來可給她嚇一跳,洗頭的水盆子都打翻了。
濕漉漉的頭發披散下來,薄薄的衣服被浸濕,嚴絲合縫的貼在身上...
李廣柱腦子反應慢,人還有些懵,直勾勾的看了自己兒媳婦好一會兒才整明白現在是什么情況。
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兒媳婦又急又氣之下,隨手抄過立在一邊的爐鉤子朝他抽過來。
他也不能站那兒挨打吧,都沒多想轉身就往外邊跑,他兒媳婦就在后邊追,原本關起門來自家的誤會就這樣鬧到外邊,左鄰右舍都出來看熱鬧。
老公公和兒媳婦...
兒媳婦打老公公,且兒媳婦衣衫不整,外人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但腦子里已經自動排演出一場他們最喜聞樂見的大戲。
一直到李永剛回來這出大戲才算落幕,雖然雙方都已經解釋清楚確認是誤會,但不管是老公公闖進來看到兒媳婦還是兒媳婦披頭散發的追打老公公都是挺磕磣的事兒,差不多夠村里人說到過年的了。
沒賺到里子又丟了面子的李廣柱一氣之下甩手去找李永強了,李桂蘭勸他,他只氣哼哼甩下一句話:“得虧永強爭氣留在了城里,他要是也擱村里住我丟這么大人都沒地兒去。家里你照看著吧,我過年就回來。”
一棒子支到幾個月以后去,李桂蘭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村里不少人嘴上笑話著李廣柱其實心里羨慕的不行。
誰不想自家能有個孩子在城里扎根兒啊,沒事兒去城里看兒子,在那兒住上幾天再回村來說不定能吹乎大半年,多長臉的事兒啊。
當然,村里也有清醒的人覺得李廣柱做的不對。
地里的莊稼雖然收了回來,可家里零零碎碎的活兒還不老少,李廣柱撇下家里的活兒不管去二兒子家躲清閑,但凡有點擔當的男人都做不出這種事來。
就在還有人糾結李廣柱該不該這個時候往二兒子那跑的時候,李廣柱就被他的寶貝二兒子送了回來!
李家人對外只說李廣柱在濱江那邊住不慣所以才回來的,只有李家自己人才知道這里頭是咋回事兒。
在東山村想瞞住什么事兒可不容易,李家人又多,這事兒也不知道從誰嘴里傳了出去,不幾天全村人都知道李廣柱因為什么回來,背地里沒少笑話他。
原來啊,李永強的宿舍不讓外人住,他實在沒辦法就想安排李廣柱住招待所。
李廣柱不樂意,非要跟兒子一塊兒住,父子倆在大街上就差點兒鬧起來。
多丟人啊,廖青實在看不過去,就提議先讓李廣柱去她家住,正好也安排李廣柱跟她爸媽見一面。
要是有點兒譜的人肯定不能答應,跟未來親家見面哪能這么草率,頭一次見面就住到人家家里頭似乎也不大合適啊。
可這李廣柱自來就是個不靠譜的人,一聽說能去未來親家住二話沒說就應了下來。
他從家走的時候也沒換身干凈的衣服,鞋也臟的不行,進人家門看人家脫鞋他也脫,結果散發出來的那股子味道差點兒直接給親家熏吐了。
后頭還鬧出不少事來,才在廖家待一天就給廖青父母折騰夠嗆,偷偷跟姑娘抱怨,希望李廣柱早點兒回家。
廖青心里也不得勁兒,不過念在李廣柱是李永強的親爸的份兒上默默忍下來,還陪著笑臉讓自己爸媽多擔待擔待。
周末李永強來廖家吃飯,看到李廣柱大喇喇的在飯桌上抽旱煙把廖母熏的直咳嗽,看到李廣柱把人家特意收拾出來給他住的房間弄的亂糟糟,還看到李廣柱偷拿廖家的東西藏自己的包里,當真是恨不能找個地方鉆進去再不出來。
就說偷拿人家東西這事兒,廖家人不知道嗎?怎么可能!
這是人自己家,家里有什么沒什么能不清楚,李廣柱自以為偷的隱秘其實全被廖家人看在眼里,只是沒好意思戳破他罷了。
李永強是靠著廖青家的關系才有這么好工作的,未來肯定也要廖家來幫扶,他在廖家人面前本就覺得低人一頭,現下自己親爸又這么給他丟人,他心里肯定特別氣。
于是,又氣又羞的李永強當天就幫李廣柱把東西全都收拾好,把人從廖家領了出來。
他想著帶李廣柱去買點兒煙買點兒酒,把人哄高興了就送他上車回家,可李廣柱沒有這么好打發,一聽說要讓他回家他當街就撒起潑來,指著李永強的鼻子罵他狼心狗肺,罵他有了媳婦忘了爹。
李永強也是挺絕。
直接給李廣柱下了絕招:“你要不聽話那我也不去上班了,工作我不要了,就天天陪著你伺候你行不行?”
拿工作威脅李廣柱,李廣柱怕嗎?
嘿,李廣柱還真不怕,因為他料準李永強不敢這么干。
父子兩個都不退步,最后就是李永強和李廣柱一起回了村。到家后李廣柱還指著李永強的鼻子罵道:“小兔崽子,有種你就別回去上班,老子白養你這么大,感情都是給別人養的。”
李永強回嘴道:“好,我就不回去了,丟了工作我就在家種地,有什么大不了的。”
村里好些人家關起門來嘮家常就猜這父子倆最后誰妥協,猜這事兒最后怎么收場。
春陽也覺得挺有意思,正好知恩回家,她就跟知恩湊到一塊兒打賭,輸了的人要給贏的人做一件事,誰反悔誰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