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寶一出帳子便四處一掃,直沖白善而去。
白善也站在一旁等她,看到她過來便伸手拽住她往一邊去。
呆呆愣愣的魏亭看見她,便也立即跟上……
倆人遠離了帳子,魏亭呆呆的跟在倆人身后,等他們停住后便紅著一雙眼睛問她,“季浩怎么樣了?”
滿寶道:“血止住了,但能不能活還不一定。”
她看向白善,上下打量著他,問道:“你身上這么多血,真的沒事嗎?”
白善搖頭,“我沒受傷,都是季浩的血。”
魏亭這才插上嘴,“剛才范御醫不是說已經止住血了嗎,為什么還不一定能活?”
“失血太多了,”滿寶解釋道:“且傷口會不會惡化誰也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口太多,又深,只要有一處發炎,便有可能會發燒,到時就算把血補上來也很難救活。”
魏亭到底也才十六七歲,季浩是他的好朋友,倆人又從小一起長大,聞言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滿寶在身上找了找,沒找到帕子,便道:“你用袖子擦擦淚吧,紀大夫很厲害的,我看那位御醫也很厲害,只要熬過頭三天,他存活的幾率就很大了。”
魏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才想起來道謝,“多謝你了。”
謝完才發覺有些不對,他上下打量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是個娘子?”
滿寶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鑒于他憂心朋友,沒有說鄙視他的話,她拉住白善,這一放松下來便覺得手軟腳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她好奇的問道:“他怎么傷成那樣的?”
又道:“那個御醫好厲害呀,不愧是御醫,我看過紀大夫給外傷的病人縫過手臂,縫過腿,但從沒見過縫肚子的,還能縫里面的器官。”
白善張大了嘴巴,魏亭直接結巴問,“什,什么,縫器官?縫什么器官?”
“就是人里頭的脾腸肝唄。”
魏亭抖著手問,“這,這樣還能活嗎?”
滿寶想了想后道:“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但我沒縫過真人,所以也不太確定。”
反正她縫擬人模特的時候,十次總有三四次是能活的,后來,十次中能活下來八次,看來她最近得加緊鍛煉鍛煉,最好十次能活下來十次。
一直以為她最多能縫合外傷,畢竟莫老師說過,他們這兒的條件不好,就算開腹后人能活下,術后的無菌處理也是一個很大的困難。
所以她一直致力于模擬針灸和中成藥止血,不僅包括內部出血和外部出血。
但今兒見了范御醫的縫合技巧后,滿寶才知道,原來這時候也是可以這么做的。
她覺得在人的肚子里縫縫補補沒什么,但魏亭卻是哭得不行,覺得季浩是真的完了。
白善好歹對醫理知道些,勉強能穩住,問道:“以后還要開腹嗎?”
滿寶搖頭,“應該不會了,開腹很危險的,一般來說,除非腹部本來就是打開的,不然都不會開腹的。”
所以滿寶覺得這也是季浩的運氣,他固然不幸,但滿寶看過他的傷,肝脾出血并不是因為樹枝劃傷,而是因為撞擊,只是樹枝劃破了他的肚子。
若是沒劃破,范御醫他們來了,也就只能用藥和針灸止血,是不可能開腹縫合止血的。
但以她看到的傷口來看,想要用藥和針灸止住所有的血,很難,比現在還要難。
所以季浩或許應該感謝被樹枝劃的那一下。
時人對開腹一事很忌諱,就是婦人生產,也是到最后一步,母親難產死后才會開腹取子,很少有人敢在母親還活著時開腹取子的。
但紀大夫悄悄和她說過,他覺得很多難產的女子,若是提早開腹,將孩子取出后縫合,術后料理得當,產婦應當是可活的。
可惜,世間學醫的女子很少,而男女有別,就算他能開腹取子,也敢開腹取子,敢讓他進產房動刀子的人卻是一個也沒有。
魏亭哭了好一會兒,這才抹著眼淚回答滿寶的問題,“是應文海,他拿鞭子狠抽了一下季浩的馬,他才會跌下馬背來的。”
話音才落,帳篷那邊卻傳來喧嘩聲,三人立即站起來看過去,原來是一人拖著一少年丟到了帳篷前,讓他跪著請罪。
魏亭臉上有些怒,道:“應家這是什么意思?季浩還生死未卜呢,這會子跪到這兒來,是要火上澆油嗎?”
話音才落,季二夫人從帳篷內沖出,揚起手就要沖著跪著的少年打去,卻被緊跟出來的老嬤嬤一把抓住,她用力的將季二夫人抱住,推回帳篷里去,然后高聲和站著的中年人道:“應大人,我家老夫人說了,如今我家小少爺生死未卜,她暫無過多jing力處理這些事,一切等我家少爺醒了以后再說吧,至于應少爺,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上有王爺,下有唐縣令,季家相信國朝律法,沒什么可說的。”
站著的應大人臉上青一片黑一片,但還是得擠出笑容來和老嬤嬤說話,只是她都不等他說話,直接轉身吩咐季家的下人,“去抬軟榻來,馬車顛簸,多叫幾個壯丁來把小少爺抬回去。”
“是。”季家的下人魚貫而去。
滿寶和白善就看見站著的應大人才擠出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然后就沉著臉站著沒動。
倆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交鋒,一時看得目瞪口呆。
應大人深吸了一口氣,直接飛起一腳踹向跪著的兒子,把他踹飛出去后怒罵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季家的小公子若有個好歹,我就把你送到季家去……”
唐縣令趕到時,便正好看到被踹飛的應文海,好巧不巧,他剛好就摔在了他的腳邊。
他看到他嘴邊出的血,忍不住眉頭微皺,便蹲下去伸手扶住他,將人拉起來后交給身后的衙役,這才看向應煒,“應大人,應公子還是暫且交給我來看押吧。”
應煒沒想到唐鶴會來,待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瞳孔一縮,連忙道:“唐大人,這是應某的家事,就不勞您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