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陳阿福感覺面湯順著下巴往下流,胳膊還沒抬起來,陳大寶就過來從她懷中掏出帕子,幫她把嘴擦干凈。
陳阿福笑道,“兒子真——能干。”
陳大寶眉開眼笑,說道,“娘親,你好聰明喲,都知道夸獎兒子了。”
旁邊一個老婦驚詫道,“老天,這個小娘子好像只有十四五歲吧,梳的還是雙丫髻呢,就有兒子了,還是個這么大的兒子?”
王氏忙解釋道,“我閨女情況特殊,這是她的養子。”
原來大寶是自己的養子,原來自己還這么小。
陳大寶不喜歡聽這話,紅著眼圈撲進陳阿福的懷里說,“娘是大寶的親娘,大寶是娘的親兒子。”
陳阿福感覺陳大寶的小身子都有些發抖,便用力抱了抱他。
陳阿祿趕緊安慰陳大寶道,“我們都當大寶是姐姐的親兒子,我的親外甥,我爹娘的親外孫。”
陳大寶又眨巴眨巴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王氏。
王氏也知道剛才幫女兒開脫而傷了大寶的心,忙說道,“是姥姥說錯話了,大寶是你娘的親兒子,姥的親外孫。”
幾人來到城門外,找到村里的牛車,車上已經坐了六個人。王氏把陳阿福扶上車,陳阿祿費力地把陳大寶抱上車,然后他們兩人才坐上去,分別坐在陳阿福的兩旁。大寶又爬到陳阿福的雙腿上,倚在她的懷里。
陳阿福的幸福之感又油然而生,這幾位親人真不錯,并沒有因為自己癡傻而嫌棄她。
等了一刻多鐘,車上又擠上來了兩個人,車夫才趕著牛車走了。
王氏和陳阿祿都是內向的性子,除了剛上車時跟人打打招呼,幾乎不說話。陳大寶卻是個小話簍子,這個大娘那個大爺,這個姐姐那個大伯,小嘴甜蜜蜜。車上的人也都喜歡他,兩個年老的婦人不時伸過手來捏捏他漂亮的小臟臉。
小家伙十分得意地介紹說娘親的病好了,還知道給他夾面吃,夸他能干。但車上的人看看陳阿福依然呆滯的眼神,盡管有陳阿祿幫著附和,人家還是明顯不信。這讓小屁孩很受傷,后來情緒也低落下來,閉上了嘴。
也不是陳阿福不配合他,實在是她的身體協調能力還不好。原主最大的可能是腦癱兒,從小軀體就沒有利索過,也缺乏鍛煉,所以才造成現在這種全身僵硬不靈活的狀況。
她又使出吃奶的勁捏了捏大寶,用下巴磕了磕他的頭頂。
陳大寶似乎感覺到娘親在安慰他,抬起頭翻著眼皮望了望陳阿福,低低叫了聲“娘親”。
現在正是陽春三月,一路草長鶯飛,鳥語花香,麥田里一片碧綠,許多農人都在田里忙碌著。空氣清新,春風和煦,陽光明媚,大好春光令人心曠神怡。
陳阿福欣賞著美麗的田園風光,抱著骨瘦如柴的小身子,心里軟軟的,柔柔的。暗暗發誓,為了親人,她也要想辦法把日子過好。不嫁人最好,守著家人和養子,當個名富其實的地主婆。若一定要嫁人,必須遠離高富帥,找個門當戶對的子弟。別再像前世一樣,被高富帥耍了,不止丟了人,還丟了命。
同時,還注意聽著車上人的聊天,盡可能多了解一些這里的情況。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陳大寶指著前方的一片村落說,“娘親,咱們快到家了。”
極目遠望,麥田盡頭,一片村落掩映在綠樹翠竹之中。
近鄉情怯,陳阿福竟然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
牛車剛到村口,他們四人就下車了,他們家就在村東北口。他們往北走了一百多米,便看到一個破舊的小院。籬笆院墻,越過籬笆,院子里一覽無余。院子不大,只有三間土墻茅草房,還有一顆棗樹。
望望其它院子,他們家應該是特困戶之一。
此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精瘦男人正坐在房檐下編草席,這個男人就是自己這一世的爹了。聽他們的對話,好像老爹得了富貴病肺病,不能累著,要吃好的,還經常吃藥。
幾人進了院子,陳大寶敞開嗓門宣布好消息,“姥爺,我娘病好了。”
陳名知道大寶雖然年齡小,卻也不是胡亂說嘴的人。但這個消息太令他震驚了,所以不太相信地看著王氏和陳阿祿。
王氏笑道,“的確是好多了,知道叫娘和弟弟、大寶。不過,行動還是不利索,再多吃幾副藥看看。”
回了家,靦腆的阿祿也活潑了幾分,拉著陳名的衣襟說,“姐姐還知道謙讓,給我和娘、大寶夾面吃。”
陳名欣喜地看了兩眼陳阿福,笑道,“這就好,總有希望了。”
王氏笑道,“當年的那個和尚真是高僧,他說阿福是有福的,癡病定能治好,果真應驗了。”
陳阿福見這個男人雖然瘦弱,但慈眉善目,長相清秀,還干凈,也不像真正的莊稼漢,對他很有好感。便沖他笑笑,張開嘴,發出一個單音,“爹。”
陳名更高興了,趕緊答應,“誒,好孩子。”
幾人高興地進了屋。
一進屋便是廚房,兩個灶臺,不僅燒飯,冬天還能燒炕,墻裙和房頂都被煙熏黑了。還有案板,柜子,兩口大缸。雖然破舊,但勝在干凈。
王氏放下背簍,拿了一個盆子在缸里舀了半盆水,給陳阿福洗了臉和手。接著陳阿祿和大寶自己也洗了,最后王氏才自己洗了。
他們進了西屋,臨窗一個大炕,炕尾一排舊炕柜,地下兩口重著的舊箱子,還有一個破桌子,兩把椅子,兩個凳子。
陳名和王氏坐上炕,陳阿福和陳阿祿、大寶坐在炕沿上。
王氏從背簍里拿出幾包藥和幾個油紙包,一條豬肝,說道,“這次的繡品共賣了三百一十文,給你抓藥花了一百二十文,福兒的藥八十文,還買了點銀耳、百合、冰糖,一條豬肝,又吃了一碗面,只剩了一文錢。”報完帳,她心疼的臉都紅了,嘖嘖兩聲說,“錢真不經花,忙活了半個多月,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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