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綿到的時候,眾人正指著地里被壓壞的稻子說著什么,接著就聽見陸長興的大吼聲。
“我看那一家根本就是心壞,自家的稻子收完就不管了,任由田埂垮下去壓我家的稻子。他們就是故意的,對,絕對是故意的。”
“這事兒沒完,肯定得讓他們賠償我們家的損失,必須賠。”
陸長興說得面紅耳赤,感覺不像是說賠稻子的損失,倒像是說殺人賠命的事。
眾人看著陸長興的神情,愣住。
是不是過于激動了?
他們不知道,陸長興只是借著這事兒發泄心中的不滿。
唐綿那個死寡婦,既然看不上他。
呸!老子都沒嫌棄她是個寡婦,她居然還拿喬。
陸洪文皺著一張老臉看了看被壓壞的稻子,輕斥道:“老六,住嘴。”
陸洪文其余兒子,兒媳看他一眼,“爹,你也別說老六,地里的稻子被壓壞了是事實。”
要說張蘭花和陸洪文真能生,一共生了七個,全是兒子。
十里八村,少有人會去惹他們家。
畢竟兒子多,一窩蜂的圍上來,一般人招架不住。
而且,張蘭花是個潑婦,七個兒子多多少少遺傳了她的特性。
尤其是六兒子陸長興,像足了張蘭花。
了解他們家的人,都不想把女兒嫁給陸長興。
唐綿輕輕撥開站在田埂上的人,快步走到垮塌處,看了看被壓壞的稻子,抽抽嘴角。
糧食被糟蹋了她也心疼,但瞧蘭花嬸方才的樣子,還以為壓了大半塊田呢。
結果,半分地都不到。
“唐綿,你也瞧見了,我家的稻子被你家的田埂垮下去壓壞,這事兒咱們得好好說道說道。”張蘭花追上來喘著粗氣說。
呸!這該死的唐綿,走那么快做什么,為了趕上她的腳步,氣都要喘不過來了。
“我聽說你最近都忙著進山采藥換錢,掙了不少吧!”張蘭花雙手叉腰,斜眼盯著唐綿。
“哼,你們家悶聲掙著大錢,卻疏忽田地,害了我們,你虧不虧心?”
張蘭花說完又看向在場的眾人,“我說你們可得小心點兒,他們家現在忙著采藥掙錢,沒時間管旁的事情,說不定哪天就因為他們的疏忽害了大家。”
唐綿眉眼一冷,“蘭花嬸子,你倒是說說我能害大家什么?”
張蘭花神色一頓,一時間忘記唐綿是個較真的小人了。
“弟妹說得沒錯。蘭花嬸子,空口說白話可不行。”趕過來的陸志海接嘴道。
眾人聽到聲音望去,唐綿的幫手來了。
陸志海和陸志仁上前,一左一右站在唐綿身邊,保護之意很明顯。
看著兩人面帶急色,匆忙而來,唐綿心中一暖。
“三堂哥,志仁,你們怎么來了?”
陸志海轉頭看向唐綿,安撫地笑笑,“三嬸去了我們家,我和志仁來看看。”
唐綿了然,原來是娘。
“弟妹,你沒事兒吧?”
“五堂嫂,你沒事兒吧?”
陸志海和陸志仁一同問道。
陸志仁在三家中排第六,是他們這一輩最小的兒子。
唐綿暖暖一笑,“我沒事。”
陸長興不干了,陰沉著臉看向陸志海和陸志仁,“你們什么意思?虎著臉嚇唬誰呢!她家的田埂壓壞我家的稻子,錯的可是她。”
陸志海看他一眼,“我們沒說你錯,也沒推卸責任,只是關心關心自家人。”
陸長興一口氣堵心間,不上不下難受死了。
“那你們一副我們欺負了唐綿的表情,什么意思?”
“就是。陸志海,你這么做簡直是小人之心。”陸洪文第三子陸云接嘴道。
陸志海毫不客氣送他一個白眼,“陸云,你還覺得自己是君子啊!”
“你...”
唐綿不想跟他們糾纏,直接看向陸洪文,說道:“洪文叔,抱歉,這事兒的確是我們疏忽。被壓壞的稻子我們賠,您看怎么算?”
陸洪文也想早點兒將這事了結,站在這里扯來扯去,像什么話。
只是,他剛張開嘴,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張蘭花截了去。
“怎么算?我已經算好了,三百文。”張蘭花雙手叉腰,氣焰囂張。
眾人聽得一愣,三百文不就是前幾天張蘭花賠給唐綿的銀錢數嘛!
她這是想拿回來啊!
不過.....
眾人看了看被壓壞的地方,感覺張蘭花忒不要臉。
陸洪文幾父子直接愣住,三百文是不是太多了?
唯有陸長興十分贊同,“對,三百文,必須賠這么多。”
他是反應過來,娘前幾天賠出去的錢興許能拿回來。
眾人:不要臉果然有遺傳!
“我呸!張蘭花,你個死不要臉的。”趕來的孫氏聽到張蘭花要三百文,立即罵了回去。
“三百文?那么點兒地方的稻穗,估計連十斤稻子都收不到,你就張口三百文。張蘭花,你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我看你干脆直接去搶錢莊得了。”孫氏走上田埂,看了壓壞的稻子一眼,單手叉腰說道。
幸好她來了,要是綿娘幾個晚輩罵張蘭花,落人口實。
陸明看著被壓壞的稻子,擰起眉。他沒想到,張蘭花如此不要臉。
張蘭花梗著脖子,絕不承認自己獅子大張口,“還有稻草呢,看樣子至少兩捆,不也是錢吶!”
“就兩捆草,送我我都嫌占地方,你居然好意思要錢?”孫氏不可思議地看著張蘭花。
眾人一聽孫氏這話,心里頭在想,送我吧,我不嫌占地方。
“就算稻草也要錢,你把手指頭掰折了都算不到三百文去。”
眾人一致點頭,那是肯定的。
“果然臉盤子長得大,心也跟著大。”
眾人看看張蘭花那張大餅臉,暗自發笑。
張蘭花最討厭別人拿她臉大說事,當即就炸了,“孫小香,你以為你那臉有多小?還不是跟我一樣。而且,你還滿臉麻子,丑死了。”
孫氏淡定一笑,“我就是臉大,也比你的臉小。滿臉麻子有什么關系,我男人不嫌棄就行。”
陸明在一旁呵呵直笑,“不嫌棄,不嫌棄,我媳婦我哪敢嫌棄。”
孫氏老臉一紅,打了陸明一下,“死老頭子。”
眾人: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膩歪什么!
嫉妒!
張蘭花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夠了,三百文,賠錢。”
孫氏冷冷看她一眼,“三百文差不多是一畝地的糧食價錢了,你家一畝地就巴掌大啊?”
孫氏抬抬下巴,點了點被壓了的地說。
天色已黑盡,唐綿不想再站在田邊跟張蘭花扯,強硬地說道:“咱們瀘安縣的糧價,近幾年都是百文百斤。這么算下來,一斤就是一文錢。”
“被壓壞的稻穗半分地都不到,頂天了也就收十五斤稻子。我也不往少了說,就按照十五斤賠償給你。另外,兩捆草我按照一文錢一捆賠給你。”
孫氏覺得虧,依她說,頂天了也就十斤。
眾人一聽,眼睛都綠了。草一文錢一捆啊,我家有很多捆,不知道綿娘收不收?
張蘭花聽到草一文錢一捆,眼皮動了動,剛剛干嘛只說兩捆。
夜色不明朗,張蘭花的表情唐綿沒有發現。
不過,就算發現了,她也不想糾結草的問題。
“蘭花嬸子,這個價錢已經算賠多了,如果你同意,我就給錢。等你家把稻子收了后,我們來將垮到田里的土給弄上去,這事兒就算了結。如果你不同意,咱們就請村長,族長來斷。”
“不過,到時候村長和族長斷多少,我就只會賠多少。多的,一文沒有。”
張蘭花面色變了變,能值多少錢,她心里還是有數的。
陸洪文看著張蘭花,面色微沉,搶先說道:“就照綿娘說的算。”
張蘭花瞪了陸洪文一眼,陸洪文當沒看到,他還要點兒臉。
張蘭花怨怪地看向陸洪文,最終還是同意。
她心中堵著一口氣將視線轉向唐綿,說:“就照你說的,算下來一共十七文,給錢。”
張蘭花語氣不耐地伸出手。
她也知道三百文肯定拿不回來,不過隨口說出來試試。
萬一呢?
萬一能拿回來,她一點兒也不虧。或者借此將價錢談高一些,她同樣不虧。
只是,家里的死老頭居然跑出來拖后腿。
唐綿面無表情的掏出銅錢,數了十七文給張蘭花。
上午帶壯壯去吳大夫那兒看病,身上倒是剩了些錢沒有放回去。
張蘭花急不可奈的抓過來數,生怕唐綿給少了。
唐綿看著張蘭花的樣子,冷冷的勾起唇角,“嬸子,稻子的事情了結了,咱們來說說你剛剛那句空口白話。”
今天要是不說清楚,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指不定村里的人心中會有疙瘩。
“什么空口白話?”
眾人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