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桿是夠了,但長矛還不夠,還有鐵箭頭、鐵矛頭,目前來看,進度肯定是趕不上。
他們剛才說的就是這個問題。
林燕娘本來想說進山里沒事兒,她也會帶著常用的箭過去,她心里還是想遇著老虎試試手。
但想到娘剛才說的話,娘的擔憂和焦慮,她遲疑了。
目光瞟了大剌剌坐在草垛上的男人一眼,她抿了抿唇,再看向林二牛。
最后還是猶豫地道:“要不,先在旁邊山林里試試吧。”
剛才一通吵鬧耽擱了時間,六叔去鐵匠鋪也還沒回,從家里去山里哪怕不走遠,也還是要些時間。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不避嫌,后果她承擔得住,娘肯定受不了。
因為……在村里人眼中,他已經是她的上門女婿了,在家和在獵戶隊伍里,還能解釋得清,若就他們倆人進山,就真的說不清了。
若說得清,當初她救了他,又怎會出現那些閑話?
想到這里,林燕娘又瞄了草垛上的男人一眼,心思有些亂,但她仍是放棄了進山里的想法。
云靖寧看著她。
沒想到她突然又不進山了,眼中閃過失落的情緒,雖然想問她為何,但看她目光閃躲,便問不出口了。
“那行,我幫你搬兩個靶子。”林二牛聽了也沒多想,只是純粹覺得,就在旁邊山林里也方便。
箭沒來時,仍然可以用箭桿練練手感啊。
林燕娘答應了,林二牛便一手夾了一個草垛往外走。
云靖寧撇撇嘴,也只得站起身來,看向她的眼中便是無奈和埋怨。
“云三哥,我們搬一個。”林燦這時背著箭筒跑過來,就和林杰抬著一只草垛跑了。
在旁邊山林里,他們也可以去看姐姐練箭了,若是去雙溪嶺,姐姐不會讓他們跟去的。
“為何改變主意了?”院中只有他們倆人時,云靖寧這才壓低了聲音,還是問了出來。
若是去山里,就他們倆多好。
“我們約好的事情,難道又要變卦嗎。”林燕娘瞪了他一眼,轉身去拿了長弓出來。
離開之前才低聲道,“你這上門女婿的帽子,戴得很舒服是不是,可你遲早要走的。”
那時,至少別讓爹娘為了她的事,承受太多別人的閑話。
“……”云靖寧看著她將竹水筒放進廚房里,再拿著弓大步走出去,一時無話可說。
經過這兩天的努力,他知道現在橫在他們之間的問題越來越少了。
但越少不表示不存在。
他走到剩下的那個草垛前,單手提起來也往外走。
手中依然拄著拐杖,表示他還是個傷號,但他的行動力,若還被人當傷號,正常的人都覺得汗顏。
他干活一點兒也不含糊啊。
山林里一路往上,一直上到嶺上去,就是林燕娘練箭的所在,因為林二牛的吆喝,其他獵戶都不會往上跑。
人來人往會影響林燕娘練箭的。
便是以往進深山里打獵,人們也都是呆在林燕娘身后,等她箭出,才會沖出去撿拾獵物,而不會在她的箭指范圍亂晃。
那太危險了。
林燕娘搭弓并不著急,因為光用箭標只能練習指力,并不能掌控到精準的力度,只能等六叔回來。
好在沒等太久,林老六就提著一筒大箭回來了,因為做了這樣的箭,連箭筒都重新換了一個,提在手中就顯得不同尋常。
林老六進了山林并沒有馬上來找林燕娘,而是和獵戶們在問生了何事。
他在回來路上,遇到了楊正飛和一群婦人,楊正飛臉色很難看,他上前詢問,楊正飛只是作揖,卻一聲不吭就走了。
獵戶們立刻將剛生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說了,林老六聽得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這事兒是楊家人鬧得太過份,雖說不是楊正飛造成的,卻也是楊正飛造成的,他該來賠禮道歉。”
林老六沉著臉色道:“等收工后,咱們去趟楊坪村,看是誰在嚼咱們燕娘的閑話,都揪出來說個公道。”
林老六知道,這件事本來就不好說是非,但已經生了,當然要維護燕娘的名聲,就必須由楊坪村那邊惹出事來的人承認是自己嘴欠。
大家聽了紛紛響應,一邊干活一邊罵楊坪村那邊多嘴的人。
兩村獵戶在山里碰到的機會那么多,誰還不認得誰?當下也有猜測是哪個多嘴,議論之聲很熱鬧。
林老六在林燦喊過來時,這才提著箭筒大步走上山嶺。
“六叔,我們不進山里了,就在這兒先練著,你還沒吃完飯,趕緊回去吧,下邊活兒也不差你一個,若是人手不夠,云三下去干活。”
林燕娘接過有些沉的箭筒,便說道,又看了一眼旁邊悠閑倚著樹的男人。
“那我下去。”云靖寧立刻說道。
他心里雖不愿,但又不想在林老六面前留個不好印象,畢竟他是要求娶林燕娘的人,越多人支持越好。
就像昨天跟著他們上山,他表現好,也能很快融入隊伍里,在他親近她時,大家也會覺得理所當然,而不會質疑他是否般配。
就像先前他懟楊家人,維護燕娘,村里人也會理所當然地想起他這個上門女婿,不會覺得他行事沒有分寸。
看他這么上道,林燕娘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
其實他呆在這里,她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壓力,總覺得他在看自己。
害得她要更加專注才能穩住狀態,連教導弟弟們練箭都沒辦法兼顧。
“那我先回去吃飯了,楊正飛他娘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看云三還不錯,是條有擔當的漢子。”
林老六離開之前,安慰了林燕娘幾句,也表達了對云三的認可。
這樣的話林燕娘哪里敢接?只是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吱聲。
林老六走后,林燕娘等林燦和林杰把先前射出去的箭桿都撿了回來,讓他們一旁呆著,她才真正開弓射箭。
已經裝好箭頭但還需要再磨一磨的新箭,在她手中突然變得有生命起來,一箭疾射而出,氣勢早已不是剛才用箭桿時那般溫吞。
箭頭如她此時的眼神,帶著凌厲的殺意,穿過草垛扎進地面。